生命科学 医药健康 基础科学 工程技术 信息科学 资源环境 前沿交叉 政策管理
 
作者:钟华 来源:科学时报 发布时间:2010-4-1 1:19:37
“哑行者”笔下的中西文化
 
如果有人递给你一杯褐色的饮料,告诉你,这叫“蝌蚪嚼蜡”,你会不会大倒胃口?这个令人联想到味同嚼蜡的名字,正是著名饮料coca-cola在上世纪20年代登陆中国时起的中国名字。这个令人疑窦丛生的怪名字差点儿给这个洋饮料在中国判了“死刑”。之后,“可口可乐”这个音似义似、恰到好处的新译名成为转机,使这种饮料得以风靡全国。而这个译名的作者,是一位叫做蒋彝的人。
 


《爱丁堡画记》、《伦敦画记》,蒋彝著,阮叔梅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年1月出版,定价:29.00元(每册)


    李白说:“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中国人认为,只有旅者和行者才需要一爿旅社里的床位,而人类和其他生物一样,也居住在这天地旅店里。我以沉默之姿在伦敦四处游荡,在沉默中观察各种事件。我因此为自己取名“哑行者”。——蒋彝

□本报记者 钟华
 
大家或许觉得这个名字十分陌生,然而在遥远的英国,这位中国人却获得了上至女王、下至百姓的尊爱;艺术评论家赫伯特·里德、末代皇帝溥仪的英文老师庄士敦爵士等英美顶尖的知识分子将他引为至友;艺术家徐悲鸿、刘海粟,著名京剧演员梅兰芳,剧作家熊式一在英国时也将他引为知己。在而立之年去国离乡、奔赴英伦,以“哑行者”自居的蒋彝,其诗、书、画、文交相辉映的系列游记和其他文学、书画作品长时间在海外一版再版,为他赢得声名。
 
而今北京世纪文景推出了蒋彝的两本著作——《伦敦画记》、《爱丁堡画记》。这些优雅而精美的画记,挟带着一个世纪的历史风雨,走进当下读者的阅读世界。
 
近半个世纪的西行人生
 
蒋彝的前半生,脱不开近代中国的梦与影,也成为他黯然远行的哀伤序曲:1903年,他出生在江西九江一个四世同堂的大家庭里。5岁时母亲去世,耿直刚毅、能诗善画的父亲也在他少年时撒手西去。1911年的辛亥革命给蒋彝带来的最大改变是10岁前不出大院的旧规矩被打破了,在以前远眺的庐山脚下,成为“自然的朋友”。五四运动后,许多青年相信“科学救国”,蒋彝也考入当时的南京国立东南大学化学专业,以期报国。当北伐的革命军经过江西时,蒋彝又投笔从戎,加入其中。但不久,“四一二”事变发生,与蒋彝往来甚密的北伐战友被暗杀。他在离开革命军后幸得校友严济慈的推荐,在真如暨南大学教了半年化学。接下来,蒋彝历任安徽芜湖、当涂,江西九江三地县长,终因抵制不法外商,获罪于省府当政者而被迫辞职。1933年,日军侵入九江之时,蒋彝挥别故土家园,只身西行,关心挂念的,仍是“师夷长技以自强”。
 
蒋彝刚到英国,便进入伦敦大学就读。1935年起,他于东方学院担任远东语言文化部助理讲师,当时庄士敦爵士是该部主任。后来,由于了解到中国医药在历史上的重要地位,韦尔科姆医学史博物馆于1938年聘请蒋彝,为其设立中国部门,安排展出。两年后他搬到牛津,直到1955年移居美国。1975年,他才有机会重回中国,而这时,距离他离开国门已经42年。
 
蒋彝系列画记的策划编辑张铎说:“最初,是生活的困顿、郁结的乡愁和作为他者的敏感迫使蒋彝选择哑行;而辗转英、美、日各大城镇的翩翩行旅,其实早已将蒋彝的眼光和心灵荡涤为澄澈,一元文化所建构的那个难以开怀的‘我’,也因着漂泊而获得了新的观看世界的方式和新的可能性,在中西之辩之上,蒋彝终以文化旅者的身份,得以自由穿行与出入。”从此,“哑行者”成为成千上万西方读者指认蒋彝的个性化符记,在他们的想象中,这个缓行于山水中、风物间的中国君子,带着沉默上路,却能与自然万物对话。
 
在山水风物中赏中西异同
 
以传统的中国画技法描摹异域风物,以一双温柔的中国之眼观察东西文化的异中之同,让读者在他的泼墨山水中、风趣言谈间,重新认识东方并照见自己。他的书,图文并秀,美不胜收,让人叹,让人羡,也让人掩卷长思。
 
蒋彝的研究者、波士顿萨福克大学英语系副教授郑达在《伦敦画记》中文版序言中写道:“整体而言,较之其他旅行书,他的书有两个特点:首先,书中包含了许多图画、素描、诗作,多彩多姿的封面上还有他手写的中英文标题;其次,蒋彝非常细腻地观察了西方的文化活动,并与自己的母国互作比较。”
 
当读者翻开《伦敦画记》会看到一个由中国观察家以艺术化而颇富诗意的方式重建了的伦敦。这书包含了两部分:“伦敦景色”和“伦敦生活”。第一部分呈现了伦敦不同季节和气候下的市容,凸显了中国人对自然环境的敏锐感受;第二部分则遵循英文随笔作家写作传统,对儿童、书本、美术馆、食物、老年等各色题目进行深思。看完本书合起来时,读者眼前会浮现出这座伟大城市印象化而多片断、独特却精巧的全景。
 
“蒋彝好似20世纪的陶渊明,他所代表的,正是现代人最渴望的生活心态—— 一种对浮躁心态的平复,一种心灵的宁静休息。哑行者也是大自然的对话者,在他笔下,山水风物,尽皆成趣,虽是东西方文化的对话,但闲适而不沉重。”张铎说。
 
因此,当读者追随蒋彝行踪,阅读到的不仅是西方的城市和山水,更有中国文学、历史、习俗、童谣、俚语和传说故事。正如郑达写道的:“哑行者画记使西方读者发现了一个全新而陌生的声音,那声音在谈论他们西方的文化──那经常自视为较优越较进步的文化。传统上身为观察者的西方人,成为了被观察的对象。然而蒋彝从未隐瞒他的族裔身份,反以‘理解之同情’将东西方文化齐观对看,将东西方文化的异中之同娓娓道来。”而对于当今的读者来说,读蒋彝的画记,不仅能使人了解遥远的英国文化,还能了解那不算遥远却已显得有些陌生的中国传统文化。
 
挥不去那一抹乡愁
 
蒋彝一直让人觉得,他是个快活的人。他脸上总带着笑,文字总让人捧腹。然而,在他内心深处,却一直存在着一股深深的悲伤、恐惧、焦虑和乡愁。事实上,当蒋彝在书写《伦敦画记》时,他的生活中接连发生不幸。20年来教导他、支持他的兄长去世,几个月之后,他的家乡被日本侵略。蒋彝的妻子和四名儿女都留在中国,他们的安危、前途成了他永远的牵挂。“他将悲伤痛苦埋在心里,书写旅行书,解读中国文化,才使得哑行者乘着想象之翅,回到自己的故乡。这种假想,犹如中国人中秋赏月的传统,至少,能够暂时疏解乡愁,聊以自慰。因此,较为细心的读者,应该可以自此书和其他书里,自充满活力轻松的语调中,感觉到一丝淡淡的哀愁。”郑达说。
 
浮云万里,落叶归根,1975年,蒋彝首次回到日夜思念的祖国,两月里连访9省市,回美国时途经香港,撰文《哑行者访华归来话今昔》。后又在纽约用英文写成《重访祖国》。此外,蒋彝还拟作《中国艺术史》,欲以历史文物,尤其是新出土的文物为依据,驳斥甚嚣尘上的“中国文化西来论”。为此,他于1977年75岁高龄时第二次回国,又在两月内踏遍11个省市,不幸在途中旧病复发,于10月逝于北京。蒋彝的追悼会在八宝山革命公墓举行,老同学和生前好友吴有训、严济慈、叶君健、沈从文、华君武等人都参加了追悼会,他的亲属将他安葬在江西九江。
 
在近半个世纪的海外哑行之后,蒋彝终于在家国怀抱中得到真正的安息。而他创作的12本画记,恰如一段寻家追梦的旅程,蜿蜒曲折却又通于幽微,终能延伸到每一颗正失落着、找寻着的心灵中。
 
《科学时报》 (2010-4-1 B4 精神 生活)
发E-mail给: 
    
| 打印 | 评论 | 论坛 | 博客 |

小字号

中字号

大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