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情报？这已经是一个无数人讨论过的问题了。我从小住在一家农业科研机构的宿舍，院里有个情报所，我一直纳闷，农业也需要搞情报？是为了战备对抗，或者以其他科研机构为敌吗？实际上我们各地的情报部门做的只是获取这样那样有用信息的工作，冠以情报的名称其实是不合适的。此外，普通进行信息获取和信息分析的人员也被称为“情报人员”，这也是不合适的。那怎么办呢？我是1995年进入中国科技信息研究所从事所谓的情报工作的，进所以来我一直感到困惑，什么是情报？什么是情报工作？科技情报又是什么？文献加工、文献统计能够称为情报工作吗？国外文献翻译，或写个综述报告也能称为情报工作吗？这让我一直困惑，也一直促使我思考。

 

中国原本没有“情报”这个词，为了表意，就借用了日文中的这个词。近代以来我们有些概念是外来的，用词也是舶来的，大部分是词可达意的，如民主、科学等，它们便利了沟通和交流；然而也有由于不当的使用让我们感到困惑的，“情报”便是一个。

 

情报源于战争，源于竞争，源于为了取得优势地位。如果跟这些没有关系，则不适合用这个词。电视剧《潜伏》当中要获取的当然是情报，因为目的直接是为了对抗。商业中企业如果针对竞争对手获取对赢得竞争优势有用的信息，则这也是情报；否则就不是。比如，同是两个洗衣机公司，如果它们面对的客户群根本不同，比方一个是面对中国市场，另一个则是面对南美市场，尽管企业也可能获取与对方有关的技术、市场等方面信息，但如果这些信息不是为了获得相对于对方的竞争优势，而仅仅是为了了解行业技术发展、判断技术走向等目的，则这些信息就是信息，就不构成情报；但是，如果它们将信息获取的目的转变为将市场扩大到对方的领地，则以上同样的东西就不仅仅是信息了，而转变为情报。

 

国与国之间，如果处于敌对状态，那几乎所获取的对方任何信息都可以称为情报，如冷战时期美国和苏联，无论是有关对方军事还是科技、文化方面的信息，都成为了为遏制对方而获取的情报，即使有些信息看来跟军事竞争毫无瓜葛。然而，今天国家的完全敌对情况已很少，但国家之间会在某些领域产生竞争，如经济领域、科技领域。如果有竞争，则产生情报；如果没有竞争，仅仅是信息而已。在国外，驻外使馆或代表处可以获取驻在国的信息，但只能用于了解和判断的目的；倘若很明显是为了影响驻在国国家或企业竞争地位的情报搜集，则驻在国政府便会干预，这样的信息获取是不可能得到合法开展的，或者被禁止，或者被警告。

 

大多数情况下，我们获取信息是为了增加了解和帮助判断，不是为了有针对性地取得竞争优势。例如，科技部制定本国战略决策需要大量的信息做支撑，总体上并不是为了遏制别人，而是为了通过充分地了解和正确地判断，更好地发展自己。从事科技工作的研究人员需要了解科技发展动态，但这也不是为了竞争和对抗，而是为了更好地研究。

 

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们不能随便使用情报这个词！俗话说，做什么吆喝什么，做什么也应该叫什么。如果没有情报的含义用了情报这个词，则在表达上是词不达意，容易引起混淆、误会或无谓的竞争感。在近现代引进西方科学技术和思想的过程中，很多新的概念在中文中并没有对应的词，当年的先驱们肯定也为之困惑过，他们为此创造了很多词，是为了确切表达，也是为了解决沟通，这些词义和概念的固定成为我们今天交流的基础。今天，我们为什么不能动员集体的智慧，创造一个解决之道，停止不切合实意的“情报”使用？

 

（作者为中国科学技术信息研究所副研究员）

 

《科学时报》 (2010-2-26 A3 周末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