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浪集》,舒国治著,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年8月出版,定价:26.00元
“我躺下来,以一张报纸做枕头。高高在我上方的,是眨眼的星星,而当火车弯曲而行,这些星群便像在上上下下地画着弧形,望着它们,我睡着了。这天过去了——我生命中所有天里的一天。明天又会是另外一天,而我依然年轻。”1983年,也许是受到美国作家杰克·伦敦小说《大路》里的这句话的鼓舞,一个叫舒国治的台湾青年背起行囊,走上了长达7年的浪迹美国之旅。
□本报记者 钟华
而如今,在北京常常能看到年轻的上班族捧着已成为台湾最有名气的旅行文学作家舒国治的《流浪集》在拥挤的地铁里阅读。他们,有一天也会挣脱藩篱,向流浪的路上走去吗?
尽管之前已经看到过舒国治的照片,当记者在北京今日美术馆见到他时,还是有些惊异,一身休闲打扮的他,瘦瘦高高,清癯却显得十分有活力,坐椅旁边放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这样的背包,早已成为这个城市晃游者最为典型的标志了。
关于流浪
著名作家朱天文说:“如果只读一本舒国治,就是这本《流浪集》。”大约是因为这部《流浪集》将“流浪文学”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尤其是书点题的一篇《流浪的艺术》,将“流浪”上升为一种生活哲学,一种独特和让人艳羡的态度。“当你什么工作皆不想做,或人生每一桩事皆有极大的不情愿,在这时刻,你毋宁去流浪。去千山万水的熬时度日,耗空你的身心,粗砺你的知觉,直到你能自发地甘愿地回抵原先的枯燥岗位做你身前之事。”流浪,成为了困于都市的人们心向往之的事情。
1983年,舒国治的小说《村人遇难记》赢得台湾文坛瞩目,一片大好前程正在眼前的时候,他毅然放弃这一切,流浪美国。7年里,从一个小镇到另一个小镇,每到一处打点零工,攒点小钱,然后再上路。
从美国回到台湾后,没有职业,至今租房。在台北一个没有冷气和电视的房子里,他怡然自得地一边和朋友在高档餐厅喝昂贵的葡萄酒,一边过着被大多都市人认为“赤贫”的日子。
有人将舒国治奉为掀起都市流浪运动的革命者,他自己却不这么认为:“我从来没有办法在真正的生活上做什么革命。我们那个时候没有什么赚钱的机会,也没有什么投机的行业,不是做什么事情都能使自己赚钱安身立命的。我觉得如果20岁出头的时候,找一份工作,贷款买一套房子,把每个月的钱省下来付贷款。那么你们的年轻岁月,那种摇摇晃晃,像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的那种轻浮岁月就完全丢失了。”
而那时候,他发现很多外国人喜欢到处玩,露营,到海滩边上晒太阳。被这种生活方式所吸引的他,也想试试过这样的生活。他将自己归为“时代的产物”:“上世纪80年代会让有些人觉得,省一点,就可以自己不用去特别忙地赚钱,还能过,还可以晚一点再去顾虑怎么去赚到钱。”
谈到《流浪集》,他说:“用流浪这个词来说明我那一段生活状态,然后把我知道的一些流浪的状态写出来,集成这个集子。”那么,如今的年轻人,是否能把《流浪集》当成他们的流浪指导书呢?舒国治说:“假如也想像我这样,可能他们有些难度。可能很多人会要先去追逐财富,然后才去享受。但是,我觉得,这个社会的诱惑会有很多,看你挑哪一个。”
关于文字
“能够走路,是世上最美之事。何处皆能去得,何样景致皆能明晰见得。当心中有些微烦闷,腹中有少许不化,放步走走,十分钟,二十分钟,便渐有些抛去。若再往下而走,愈走愈到了另一境地,终至不唯心中烦闷已除,甚连美景一一奔来眼帘。”这是舒国治在谈走路。
而关于看似平常的喝茶、睡觉,乃至烧饼豆浆,他亦能谈出雅趣来。读者喜欢他的书,除了艳羡向往这种生活状态,对他文字的喜爱,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他对文字的驾驭来源于早年受到过的很规范的古典文化教育,“很优质的文字熏陶,就像音乐的熏陶,人格的熏陶一样,类似太极拳的这种老拳家,随着岁月的增长,增加对宇宙和人生的体悟。”
怎么恰如其分地运用中文?怎么讲事情让读者更容易接受?“我只是想怎么把它讲得让人读着很轻松,很舒服。有的人是要读者拜服于他的学问,有的人是要拜服于他的风趣,我都不全然是要这样,我只是要讲我的人生体会,像看风景和游玩一样。社会、世道要当风景来看、玩,你在这里停留,在这里耗用着时间,在这边里发掘趣味,这些都是玩。”舒国治说。
从20多岁开始流浪,人生不同阶段累积出的痕迹表现在文字中,而愈发老道醇厚。他说:“我写的很多都是我20多岁就有兴趣但现在并没因年龄的增长而不能再写的东西。我不是要写年轻体的东西,有些题材年轻人未必能写,比如写睡觉,年轻人可能很同意,但是可能我想,就是要老一些才能写出这些思考来。”
关于家
50多岁的舒国治常常自嘲说,老了,已经不太走得动了。他现在将生活的大多数时间放在了台北。
但即使在台北,他也常常在行走中。每天,到中午时间,舒国治会出门在外面吃午饭。而一个礼拜中必须要干活的一两个下午,他就会在饭后回家花大概两个小时写作,然后在趁着黄昏以前再出去外头晃晃。这时,正好外边也不再炎热,还能够看到落日的那种金黄颜色。
而那些不需要干活的下午,他午饭吃完后会在附近几个店家串门,喝两杯茶,讲讲话,再回家工作。多年来的流浪生活,使饭馆成为了他的厨房,而他对饭馆的定义则是一贯的舒式幽默:“总会有很多不靠谱的菜搭配几个靠谱的菜成为一个饭馆。”
晚饭他常常要接待客人,或者是很多很熟的朋友聚在一起吃饭。大家常常对生老病死的事情探讨得最熟练,谁讲身体不好,那你应该找哪个大夫,去哪里检查身体,如何进行身体锻炼……
而对于家的认识,舒国治则是一种古朴的回归,他认为家就是用来睡觉,墙面书架用来摆书,仅此而已。“我只在家里做这最重要的几件事情。我最讨厌家里的沙发、茶几、电视,这样一个宗法的格局。家本来应该是开阔而自然,孩子在家里打滚,父母在家里跳舞,爷爷打太极拳,家里本来应该是这样的。”舒国治说,“我能看到这些本质,是因为我天天在大自然中。”
《科学时报》 (2010-10-14 B4 精神 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