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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钟华 来源:科学时报 发布时间:2010-1-21 11:51:35
加缪:反抗荒诞 温暖生命
 
今年是法国著名小说家、剧作家和思想家加缪逝世50周年,汉语出版界有史以来最全面、译本最权威的《加缪全集》由上海译文出版社隆重推出。“在中国GDP大幅提升、外汇储备巨额增加、国有企业纷纷在海外进行并购与开拓的过程中,文化领域中却出现了功利主义张扬、精神倾滑、人文弱化的迹象……在此氛围中,上海译文出版社以巨大的人文文化积累的热情,推出这位伟大人道主义作家全集的中译本,的确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著名法国文学专家柳鸣九说。

摄影家亨利·卡蒂埃-布勒松为加缪拍摄的照片


加缪的墓地


逝世前一年的加缪


《加缪全集》,[法]阿尔贝·加缪著,柳鸣九主编,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年1月出版

 
□本报记者 钟华
 
阿尔贝·加缪曾经说过“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便是自杀。判断人生值不值得活,等于回答哲学的根本问题”。然而这位存在主义文学大师如此严肃的哲学思索却在1960年1月4日被一场意外的车祸所终结。
 
50年后的今天,汉语出版界有史以来最全面、译本最权威的《加缪全集》由上海译文出版社隆重推出,该书的责编、上海译文出版社编辑冯涛表示,他们希望以这种方式来纪念加缪逝世50周年,向这位文学大师表达敬意与怀念。
 
熟悉而陌生的“局外人”
 
加缪是声名卓著的法国小说家、剧作家和思想家,存在主义文学大师。1957年,年仅44岁的他因《局外人》等代表作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诺奖获奖作家之一。他的小说、戏剧、随笔和论著中深刻地揭示出人在异己的世界中的孤独、个人与自身的日益异化,以及罪恶和死亡的不可避免,但他在揭示出世界的荒诞的同时却并不绝望和颓丧,他主张要在荒诞中奋起反抗,在绝望中坚持真理和正义。他直面惨淡人生的勇气,他“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大无畏精神使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不仅在法国,而且在欧洲并最终在全世界成为一代年轻人的精神导师。
 
中国读者对加缪的了解始于上世纪80年代。1980年,上海译文出版社首次出版中文版《鼠疫》,当时纳入“外国文艺丛书”,由顾方济等人翻译,小说成为中国先锋派小说家竞相模仿的话语范本。之后,包括译林出版社、河北教育出版社在内的许多出版社也推出过加缪的作品。而他那些充满了二元反讽张力的话语:“死亡是最终的放纵”、“凡墙皆是门”、“人生越没有意义越值得过”,则是经历过上世纪80年代文化启蒙浪潮的那一代人的集体记忆。
 
但是由于种种原因,对加缪的介绍在当时只是作为西方现代文艺浪潮的一部分,并未进行系统的介绍,而读者对他的认识也仅仅停留于《局外人》、《鼠疫》和《西西弗神话》这几部作品。
 
而此次推出的中文版《加缪全集》分为四卷:一卷小说、一卷戏剧、两卷散文,凡两百余万字,由著名法国文学专家柳鸣九主编,以法国伽利玛出版社权威的七星丛书版为文本依据,邀约丁世中、李玉民、沈志明等法语界精英译者担纲翻译。除《局外人》等脍炙人口的作品以外,还翻译了他的所有剧作,以及包括政论和文论在内的全部散文作品。通过这部作品,新老读者对加缪都会有一个更清晰、更完整的了解。
 
置身于贫困与阳光之间
 
美国著名作家、批评家苏珊·桑塔格在《反对阐释》中写道:“卡夫卡唤起了悲悯和恐怖,乔伊斯唤起钦佩,普鲁斯特和纪德唤起敬意,但我还没想起哪个现代作家唤起了爱,除了加缪。”
 
与大多数西方现代主义作家不同,加缪1913年出生于法国殖民地阿尔及尔的贫民窟。“幸而他通过了完整而良好的中学教育与大学教育,成为了一个具有高度文化水平与精神境界的现代知识分子。清贫的生活状况,使他受到了多方面的历练,生存的压力使他必须在现实生活中跋涉前行,而现代精神文化的思维与见识,则引导他奔向明确高远的境界,渗透着磨炼苦汁的精神层次与心智境界也就具有了一种贴近大地的实实在在,这就形成了一个务实求真、充满活力的智者。”柳鸣九说。
 
这种与生俱来的贫困也正如阿尔及尔天空永远灿烂的阳光一样,给了加缪创作的勇气与力量,让他的作品永远饱含了爱与激情。正如他在散文《反与正》的序言中写到的:“对我来说,贫困从来不是一种不幸:光明在那里散播着瑰宝。连我的反叛也被照耀得光辉灿烂。我想我可以理直气壮地指出,这反叛几乎始终是为了大家而进行的,是为了使大家的生活能够升向光明。不能断言,我的心灵生来就适于产生这样一类的爱。不过环境帮助了我。为了纠正天生的无动于衷,我置身于贫困与阳光之间。……或许我正是这样走进了如今的事业,天真无邪地踩上一条钢丝,在上面举步维艰地行进。”
 
反抗恶,反抗荒谬
 
诺贝尔文学奖的授奖词是这样评价加缪的:“他被一种真正的道德感激励着,全身心地致力于探讨人生最基本的问题,这种热切的愿望无疑地符合诺贝尔奖为之而设立的理想主义目标。他不断地确认人类处境之荒诞,然而其背后却非荒芜的否定主义。在他那里,对于事物的这种看法得到一种强有力的命令的补充,即‘但是’,一种将要反叛荒诞的意志,他因此而创造了一种价值。”
 
荒诞是存在主义哲学的一个重要主题词。“这本来是个存在哲学的范畴,但它在萨特的《禁闭》、加缪的《西西弗神话》或卡夫卡、贝克特等人的笔下却成为艺术方法。而荒诞的感受往往也是通过一个哲学术语即悖谬得到表现的。悖谬就是一件事情在逻辑上的自相矛盾,或行为上的互相抵消,从而令人啼笑皆非,或莫名其妙,它往往能构成‘黑色幽默’的悲喜剧情趣。上世纪随着马克思·勃罗德编纂的《卡夫卡文集》六卷集的出版,卡夫卡的创作虽然已经引起西方文坛少数人的注意,但使他的影响迅速越出国界的,可以说主要是萨特和加缪。因为他们用存在哲学的观点去解读和评论卡夫卡的作品,更能切中肯綮,可谓惺惺惜惺惺。”著名德语文学专家、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所研究员叶廷芳说,“存在主义哲学和美学是现代主义思潮中的一个重要流派,它包括了像尼采、胡塞尔、海德格尔、萨特、加缪和波伏娃这样一些杰出的思想家。随着波伏娃的离世,这个流派的人物全都已经作古。但他们的精神遗产在人类思想史上留下一道不灭的强光,它照耀着文学,也温暖着我们的生命。”
 
反抗恶,反抗荒谬是加缪小说和戏剧的主题。柳鸣九称加缪为一道“巨型的灵光”,称他为一位反抗者,“加缪从荒诞哲理的高度把人的态度概括为三种,并明确否定了前两种即生理上的自杀与哲学上的自杀,他所主张的是第三种态度,即坚持奋斗、努力抗争。他把这种奋斗抗争的人生态度,概括浓缩为西西弗推石上山的神话。西西弗得罪了众神,被判处承当推石上山的苦役,巨石由于本身的惯性总要滚下山来,于是,西西弗又得把石块再推上山去,如此反复,永无止境。然而,西西弗却不断推石上山,周而复始,坚持不懈,永不停顿。”
 
在《西西弗神话》中,加缪写到:“西西弗沉默的喜悦全在于此。他的命运是属于他的。同样,荒诞人在静观自身的烦扰时,把所有偶像的嘴巴全堵住了。在突然恢复寂静的宇宙中,无数轻微的惊叹声从大地升起。无意识的、隐秘的呼唤,各色人物的催促,都是不可缺少的反面和胜利的代价。”
 
新世纪,更需要读加缪
 
这次推出的加缪戏剧集展现了作为戏剧人的加缪。戏剧活动贯穿了他的一生。他还在阿尔及尔读大学的时候,就是以戏剧形式开始他的文学创作和社会活动的。他于1935年创建了“劳工剧团”,后又组建了“队友剧团”,他推崇悲剧,旨在伸张人性和恢复人的价值,唤起人的崇高情感。法国文学专家李玉民称:“加缪去世50年,似乎再也无人提起悲剧的复兴,然而,加缪所指出的我们悲剧时代的特征,已经发展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人的理性及其延伸、科学发展的疯狂速度,无不在失去控制,超过了人类生存的小小寰球的承负力,也超过了每个人心理的承受力。尤其可怕的是,这种确定的趋势呈现出几何的加速度。这个世界发生的大规模的悲剧,正在嘲笑人的理性和科学技术;更可悲的是,人的理性和科学技术对自酿的悲剧又表现出深刻的不理解。”
 
“今天,在加缪逝世50周年的时候,中国人以《加缪全集》中译本的出版,对这位伟大作家表示了诚挚的敬意,这也是一次最好的纪念。这凝聚了中国学术文化界对加缪的认知与热情,反映了当代中国作为有悠久历史文化的世界大国,熟悉世界文化并持有成熟见解的文明化程度。”柳鸣九说,“然而,与此同时,我们不能不注意到,在中国GDP大幅提升、外汇储备巨额增加、国有企业纷纷在海外进行并购与开拓的过程中,文化领域中却出现了功利主义张扬、精神倾滑、人文弱化的迹象,文化积累性图书市场的萎缩,恶搞文化、媚俗文化的流行……以致我们经常不知道有价值的严肃文化是否会碰到什么尴尬与意外。在此氛围中,上海译文出版社以巨大的人文文化积累的热情,推出这位伟大人道主义作家全集的中译本,的确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
 
2009年年底,法国总统萨科齐宣布欲在加缪逝世50周年之际,将他的遗骨从外省迁移至先贤祠,却遭到加缪儿子的反对。加缪的墓地在濒临地中海的普罗旺斯卢马林农场墓地,只有一块由青青荒草包围着的普通褐色石板做成的墓碑。尽管没有雪白的墓基,肃穆的松柏,但是这里有他一生钟爱的大海以及海边的高山峡谷,更重要的,还有地中海阳光的照耀。
 
加缪曾写道:“那岩石的每个细粒,那黑暗笼罩的大山每道矿物的光芒,都成了他一人世界的组成部分。应当想象西西弗是幸福的。”应当想象,加缪也是幸福的吧。
 
《科学时报》 (2010-1-21 B1 读书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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