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沈春蕾
1980年毕业的老孙分配在离中关村不远的一家事业单位，由于从事的行业跟电子产品有很大关系，老孙见证了“中关村电子一条街”的形成和发展，并于1995年正式辞职下海，在中关村经营起自己的第一家柜台。
在老孙的记忆里，“中关村电子一条街”最早于上世纪80年代中期初具规模，主要经营三大类产品：元器件、台式机和各类小家电。产品五花八门，但当时市场却一枝独秀，唱主角的IBM 089是比286配置还低一档的台式机。如今已经成为古董的IBM 089在那时不但繁荣了“中关村电子一条街”，也让很多人挖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疯狂的市场
“时代创造奇迹，一台计算机仅需5万元！”这是上世纪90年代初286问世的媒体宣传语，但老孙对IBM 089的记忆远比286深刻。“具体时间我也记不清楚了，只是感觉一夜之间市场上出来了很多大块头的家伙，14寸的显示屏，底座加键盘，人称兼容机又叫台式机，产品型号是清一色的IBM 089。”
“我1980年毕业时，一个月工资才40元，根本就买不起IBM 089，当时来‘中关村电子一条街’采购的大部分都是单位客户，而且多是国企。”1987年，老孙帮公司采购了10台IBM 089，市场价格是20000元。老孙本想在中关村一家买齐，结果市场上几乎很难找到一家能备齐10台货的经销商，最后老孙不得不留下联系方式，约好时间再来提货。当年，“中关村电子一条街”的商户手里真正有IBM 089的并不多，老孙听他们讲，市场上有一次到了100台IBM 089，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全部卖光。
除了老孙，那时到中关村买IBM 089的人基本是揣着钱排队等着货。由于市场供不应求，即使是拿着钱都不一定能买到，在中关村还曾出现托关系买机器的现象。IBM 089的货源也比较杂，有能力进货的人非常少，大部分是靠扎货，即使自己没有货的商户也会设法借一台样机撑门面，等客户进了门再说。
刚起步的“中关村电子一条街”主要销售电子元器件，然而电子元器件产品种类众多，更倾向于低层次的消费，最后成交的只是其中的一两件产品，虽然利润也能达到100%，但基数相对要小，对库存要求却非常高。在这样的背景下，台式机让很多人尝到了真正的甜头。
简单的理念
1984年，在海淀区政府的大力支持下，中关村以“两通”、“两海”为代表的科技开发公司迅速增长至40余家，同时更多的非科技企业也开始介入科技产品的贸易，“中关村电子一条街”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
“上个世纪80年代，人的想法都很简单。”老孙回忆，自己当年正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小伙子，在“中关村电子一条街”卖东西的大部分也是跟自己不相上下的北京本地人。沐浴着改革的春风，这些年轻人对未来有着美好的憧憬，而那时候的中关村给他们提供了这样的条件。找几个志同道合的哥们儿，支付几百元的店租，脑子灵活，路子广，肯吃苦，生意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做起来了。
这些年轻人开始也没有货源，随着对市场的慢慢熟悉，他们摸索到了一些规则，时下最热的产品是什么就做什么。别人可能只是等着客户来买IBM 089，他们已经在寻找更好的销售渠道。密切关注市场最新动向的同时，他们一边销售产品一边暗自学习计算机技术，还利用手里的资源联系一些单位采购。
当老孙领着一个月40元工资的时候，在中关村他的同龄人已经月入过万元，一台机器100%~300%的利润是常有的事情。老孙帮单位采购的10台机器市场内部价格是16000元，最低还有卖12000元的。“我根本就没有想过去比较价格，只是想着怎么能把10台机器买到，因为单位等着用，后来自己慢慢进入这个圈子才发现了暴利的存在。”老孙回忆，“来中关村的人大部分都不知道自己要买的是什么东西，只知道型号叫IBM 089，很多连机器都不试就直接付钱提货走人。”
80年代中关村的销售模式相比现在简单很多，没有广告，没有导购，没有售后，但也没有纠纷。由于市场的不透明，“中关村电子一条街”对很多人来说都很神秘，只知道这里卖的是新鲜的东西，都是科技最前沿的产品，IBM 089就是其中之一，虽然很贵但消费者更多关注的是产品本身而不是价格。
曲终人散
谈及IBM 089，老孙依然感慨颇深，“当年有很多先进的电子产品流入中关村，在其他市场几乎难觅踪迹，很多人都只是听说有这样的东西，但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因为能见到的机会很少，而中关村满足了大家的愿望。因此80年代的中关村不但在北京声名鹊起，在全中国都是一个令人神往的地方。”
从1988年到1990年，随着生产力水平的提高，更多新技术的出现和运用，计算机集成化越来越高。虽然台式机还是处于卖方市场，但产品升级换代加快，IBM 089的时代已经步入尾声，286在随后的年代里成为市场的主流， 386、486、586更是紧随其后。原先“中关村电子一条街”的小个体户也开始分化了：有人转投房地产行业，有人找了一份像老孙那样的安稳工作，也有人一直坚持到现在。
如今的老孙在中关村经营着一家规模不算小的公司，主营笔记本产品，用他自己的话说：“虽然我搭上了中关村的末班车，但却没有赶上最繁荣的时候！”现在笔记本产品零售店面的利润只有10%左右，但房租早已不是几百元，涨了好几十倍，租金、人员、水电、物业已经压得老孙有点喘不过起来。
随着科技的进步，电子产品升级换代时间已经缩短至几个月，但是谈及产品本身老孙还是觉IBM 089那批产品是最皮实的。“当时单位买的10台机器，从1987年到1995年我离开的时候都可以继续运行。目前市场上的笔记本从上市到退市的时间基本是一年甚至更短，很难找到一款能像IBM 089那样主导市场的产品。”
老孙因为IBM 089而熟悉中关村并走进中关村，现在老孙每天打交道的笔记本产品比IBM 089先进几十倍，但今非昔比，那个让人欢腾雀跃的市场已经一去不复返。
《科学时报》 (2009-9-26 A5 专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