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艰难的归程》,牧铃著,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2009年2月出版,定价:18.00 元
现在城市里的孩子,只要一出家门,在小区里,在街道上,就会看见人们悠闲地牵着小狗。小狗们形态各异,毛色、体型、脸谱,还有各种装扮:精美的项圈,梳着小辫的,别着发卡的,戴着大红花的,穿着马甲的。胆子大的孩子敢逗小狗玩,小狗就会做出一些可爱的动作。
在人类社会中,这些狗们有个共同的名称,就是宠物,它们的社会功能,就是逗豢养它们的人开心。到宠物商店逛逛,你就会惊奇地发现,狗的各种用品,远比贫困山区的孩子用的要丰富得多、高级得多;狗粮的价钱比人吃的大米贵十几倍。
养宠物的讲究,首先就是血统。这是养宠物的人见面就要攀比的。据说美国人有个自嘲的说法,在美国,血统纯正的只有狗,而美国人统统都是混血儿——汉语里带有蔑视意味的俗称,就是杂种。也许养宠物的人追求高贵血统的狗,就是为了在潜意识里弥补自己没有贵族血统的卑微?
《艰难的归程》的故事,就是在这样一个专门饲养贵族狗的狗场中展开的。这个狗场繁殖饲养清一色的贵族狗,然而不知道什么原因,出现了一只血统不纯正的狗崽。只有贵族血统并且血统纯正的,才能卖出好价钱。老板因此命令立刻弄死,但是饲养员忽然生出一点点小私心,要把这只狗崽养大喂肥然后美餐一顿。这样一个小小的偶然,血统不纯正的狗崽活下来了,给它起的名字就叫“杂种”!
“杂种”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中顽强地活下来了,人们的虐待和阴谋,狗们的蔑视和欺侮,和贵族狗相比天壤之别的物质条件,这些反而造就了“杂种”生存拼搏的本领,磨炼了坚韧顽强的毅力,最终成为一名狗中的“武林高手”,在历次比武大赛中,百战百胜。这引起了人们好奇,便再次对“杂种”进行血统鉴定。然而令人大失所望,“杂种”竟然连杂种都不是,根本没有一丁点儿贵族的血统,是一只没有任何名堂的土狗种。尽管如此,“杂种”成了贪婪商人敛财的工具。几次都被麻醉枪射中,被转卖,被人们在它的生死格斗中谋取钱财。它终于逃了出来,来到了一片美丽的牧场。淳朴善良的牧羊人收留了它,给它起了一个具有真正意义的名字“阿蓬”。它终于摆脱了歧视和奴役,得到了平等和尊重。
看到这里,很容易让人想起丑小鸭的故事。安徒生的《丑小鸭》,让全世界一代一代出身平常、资质平常、相貌平常的孩子,有了幻想、有了寄托、有了希望。然而根本不同的是,丑小鸭原本就是一只天鹅,是鸭妈妈把它从一只“顶大的蛋”中孵出来的,因为在鸭群中长大,相貌没有被鸭群“审美认同”,所以从小被认为是丑的。但是天鹅终究是天鹅,长大了就自然会飞上蓝天。《丑小鸭》中有一句关键的话:“只要你是一只天鹅蛋,就算是生在养鸭场里也没有什么关系。”这实在是血统论的精辟概括。我们当然不能苛求200年前欧洲的安徒生。不过《艰难的归程》的作者彻底冲破了这种落后的观念,甚至在描写贵族狗的生活和做派时的轻蔑和不屑,溢于纸笔。他笔下的英雄狗,原本就是一只土狗,是在困境中、逆境中被逼迫、磨炼而成为英雄的。
故事到这里还没有完。《艰难的归程》是一部英雄狗的成长三部曲。在第一部《被淘汰的劣等狗》中,“杂种”只是在艰难的生存环境长大,练就了一身高超武艺的同时,造就了冷酷的、暴戾的、激愤的个性,对世界充满了敌意、仇恨和不信任。在第二部《牧犬与驯狼》中,“杂种”逃到了牧场,被牧羊人老金的友善和信任所感化,把牧场当做自己的家,并且尽职尽责地做好牧羊犬的工作。在这一部里,作者还着重写了“狼妹”,是被场长捡来并且养大的一只小母狼。狼妹到牧场后和阿蓬成了好朋友,天天一起玩耍,并且一起担负起保护羊群防御狼群的任务。但是,狼妹渐渐长大,一方面有人的驯化而像一只狗了,另一方面狼的本性也就越来越显露出来,最终因偷吃羊羔被忠诚的阿蓬发现逐出了牧场。
在第三部《艰难的归程》中,作者把阿蓬放进了一个新的环境,由一个自大、轻敌、嗜酒的年轻牧羊人,带着它和一只名叫“波波”的牧羊犬,赶着几百只良种羊,来到一片偏远的草场。在这个新的牧场中,阿蓬独自同狼群作战,经历了重大的战役,击退了狼群一次一次的进攻。在偷袭的狼群中,竟然有皈依狼群的狼妹。当阿蓬在追杀时扑倒狼妹下嘴咬的瞬间,“张嘴的刹那呆住了”,发现是它昔日的好友,狼妹也乘机逃走了。小说的高潮是在冬天过了,羊群快要从新牧场迁回去的时候,山洪暴发了,山体滑坡,而嗜酒酣睡的牧羊人被压在巨石下面。阿蓬及时带领着羊群转移,又登上了遥远、艰险的回家旅途。在穿过山谷的时候,再一次遇到狼群。这时候,奸猾的波波躲在羊群中,打枪百发百中的牧羊人已经长眠在巨石下面,阿蓬腹背受敌、寡不敌众、孤立无援。在和群狼的作战中,阿蓬重创了一只又一只狼,咬断了狼的脖子,撕裂了狼的肚子,咬下了狼腿,同时也眼看着一只羊羔一只羊羔被狼叼走。但是在最危急的时刻,是狼妹跳出来与自己的同类作战,救了阿蓬。最终迎来了从大牧场赶来的牧羊人,走完了“艰难的归程”。
这“艰难的归程”,也是阿蓬艰难成长并向善的人性的归程。小说写狗、写狼,其实都是写人。写人的社会、狗的社会、狼的社会,混在一起写,都是写人的社会。从“人物形象”理论来说,阿蓬写得最成功,狼妹也写得非常生动,波波也是某一类人,最终没有好下场。作为儿童文学作品,《艰难的归程》和白雪公主等经典的童话大不一样,而是把残酷的社会现实揭示给小读者看,这实在是必要的和应该的。那些梦里都是美丽缥缈的仙境,睁眼能看见安琪儿洁白翅膀在飞翔的孩子们,最应该看看这部小说。
《科学时报》 (2009-6-4 B4 精神 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