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的封面上，美国著名悬疑大师斯蒂芬·金告诉大家：苔丝·格里森的小说我一本都不会错过。我不知道这一点是否言过其实，但就我自己的阅读感受来说，至少《太空异客》（Gravity）这部小说还真有一些迈克尔·克莱顿的味道——真的，很像。

 

初读起来，故事不是热闹精彩型的，却能抓住你一直读下去——这一点很像；整体感觉颇具好莱坞大片的气势：多重线索、推进方式、最后一分钟等等——这一点也很像；最主要的，科技细节是重头戏——这一点尤其像。就说这最后一点，无论是太空宇航方面还是生物医学方面，作者都是以一个个逼真的科技细节来推进故事的，不过节奏显然不是很快，尽管所有主要的故事都只发生在一个半月的时间里。假如把故事比作一只小小的纸船，那么这些细节就如同山谷小溪中的湍湍水流，蜿蜒曲折，愁肠百转，缓慢地簇拥着小船向前行进。迈克尔·克莱顿生前一向喜欢如此，看来苔丝·格里森也不例外。不过有句话咱得说清楚，这种作品，如果不是以影视方式而是以文字形式进驻中国的话，那么受欢迎程度恐怕会大打折扣。

 

当然，宇航与医学只是背景，病毒侵袭本身才是主体，这一点作者又与迈克尔·克莱顿不谋而合。迈克尔·克莱顿有着哈佛大学医学院的背景，而苔丝·格里森则以内科医生的身份在檀香山行医多年，我相信这两位内行对于病毒的考察与思考恐非一日形成，一定是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会动笔创作相关作品。顺便说两个细节：这本书或者是作者比较早以前写成的，或者是作者用了比较长时间写成的，因为我在书中读到了“软盘”和“寻呼机”的字样，而不用说未来，即便是现在，我们使用的也早已是“U盘”和“手机”了。

 

不过谈到病毒科幻，作者的观念似乎仍局限于经典科幻套路，或许是因恪守科学准则而未敢有所超越。但笔者认为，有些问题我们不妨讨论一下。

 

事实上，几乎所有涉及病毒的科幻作品，大多都是靠氧气取胜。而且作品中的人物总是乐观地相信，所有的病毒一定都是自限性的，用通俗的话说就是：传播着传播着就会因变异而对人类无害了。在这里我想说明的是，这两点假设真的很脆弱。

 

第一，很多病毒来自太空或者远古地下，我们自然会假设它们是厌氧型的。但真实情况恐怕未必，因为它们虽在缺乏氧气的环境中生活多年，但完全有可能很快就能适应氧气环境。假设它们真的适应了氧气，或者在有氧环境中变异得更加如鱼得水……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何以认为所有的病毒都是自限性的？诚然，病毒在杀死宿主之后，自己也就失去了栖身之地，因而为了长久生存，它们“更为理智”的做法是与寄主和平共处。但是，说得悲哀一点，这只是因为我们人类一直存在罢了，所以在我们的历史上病毒最终总是为我们所制伏。而假如，一种新型病毒特别厉害，而且在它们“明白”宿主就是它们的生存基础之前，就疯狂地杀死了所有人类，那么我们又怎么能认为它是自限性的呢？换句话说，正因为有人类文明的延续，所以历史上的病毒才一定是自限性的（这里只考虑病毒对人类的攻击，而不考虑诸如战争等其他因素）；但是，假如人类已被病毒彻底杀灭，那么这种自限性的说法也就无从谈起了——从未发生的事情，并不意味着一定不会发生。

 

所以说，有时候我真的希望看到这样一部科幻作品：为了全体人类的利益，必须出现一个残酷无情的刽子手，杀害掉一些完全无辜的人，来换取整个世界的安全。也许，这正是所谓“英雄之仁”与“妇人之仁”的区别所在。

 

当然，我的要求实在过于苛刻，其实在《太空异客》中，有很多构思和情节都是作者独具匠心的（比如作者塑造的“嵌合体”已不仅仅属于病毒范畴）。尤其让人感觉耳目一新的是，作者另辟蹊径，在对付病毒的方法上，除了提出施以高压的方法，还提到了另外一种独特的可能：怀孕。当然后来她也为此作出了科学解释，这是因为怀孕导致生物体内荷尔蒙值升高云云。也许正是这样一个已为人母的女性，才能产生出如此离奇新颖的思路。除此之外，可圈可点之处还有很多，考虑到这毕竟还算一部悬疑小说，在此就不一一泄露了。

 

无论我在上面提到多少希望与不足，但下面这个细节还是足以表达我对这部作品的欣赏与喜爱。

 

书中最紧张的那段情节，我是在一个高档住宅小区的花园里阅读的，其时我坐在那里等人。周围静谧安详，几名住户牵着小狗悠然散步，隆隆作响的割草机送来阵阵草香，初夏温暖的阳光洒泻在座椅四周，可是我却感到身上一阵阵发冷。书中的情节（而不是报纸新闻中的“猪流感”消息）已让我完全沉浸与投入进去，眼前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像山一样高：“人类的最终征服者，正悄悄地从天界向我们走来。”这时我想，作者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科学时报》 (2009-5-21 B2 科学 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