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北京电影学院副院长王黎光与几位艺术家作客央视《文化访谈录》节目，谈到艺考火爆现象时说，“小沈阳今年春节晚会一夜走红，但我坦率地讲，他如果到北京电影学院来考表演系，我个人认为他考不上”。小沈阳今年除夕夜几乎逗乐了全国人民，来自北影学院派似乎有些居高临下的判断，与普罗大众的常识发生了冲突，一时引起热议。

 

冷静下来参与这场讨论，我们需要认真分析两个问题。第一，表演专业人才培养的关键环节在哪里？第二，我们现在的表演人才培养体系是否有应当改进之处？

 

四年制的表演专业集合了一组课程，对学生进行培养，希望学生毕业后能够“在一个虚拟的环境中，以自然而真实的语言和动作，向观众传达戏剧性的信息、观念、情绪和感觉”。为达到这样的理想要求，学生需要学习知识，需要学习理论，还需要表演的经验，经验中包含一些很难用语言直接表达出来的东西，我们称为表演方面的缄默知识。表演经验的积累只能通过表演的实践，“干中学”，或者更准确地说，表演中学习。表演大致分为两类，一种为不直接面对真正观众的表演，教师或其他有经验者会对表演给予批评和友善反馈，帮助学生积累经验；另一种就是真实的表演，学生直接面对观众的挑剔和检验。

 

小沈阳目前的成功显然不是学院派表演教育的功绩。从网络上我们可以搜到小沈阳成名前在各种演艺场所一次次青涩的演出，这就是他自我教育、学习的过程。现在他成为赵本山的徒弟，因而会得到师父对表演的批评和反馈，也会有同门的相互切磋。当然，他也因此有了更多真实表演的机会，除去二人转和小品，也有了在《乡村爱情》中面对镜头的表演。

 

由此看来，干中学或者表演中学习是表演专业人才成长的关键，这一关键环节是可以脱离学院教育而单独存在的。可以说，经过系统的学院派表演教育而没有、或缺乏真实的表演实践机会，成才机会很小；缺乏系统的学院教育而有充足的表演机会，成才是可能的，典型人物如《士兵突击》中的王宝强。后一类成才更加艰苦，学生要有悟性，还需要持续的自我学习、反思和有效的反馈，要付出更多的劳动因而特别值得钦佩，这是学院派表演教育应当保持适度谦卑的重要理由。

 

当然，我们会想到，小沈阳可能缺乏系统的表演知识和理论，如果他补上了这一缺陷，也许会给全国观众奉献出更加精彩和深刻的演出。这就引出了第二个问题，我们的表演人才培养体系是否缺乏足够的灵活性而应当有所改善呢？

 

把小沈阳重新拉进四年制的表演专业是一种途径，这样小沈阳和全国观众都会付出极高的机会成本。那么，北京电影学院和其他大学表演专业，能否灵活地仅仅将理论和知识打包，采取业余的办班模式，为小沈阳这样已经有表演经验的人补课呢？

 

邵逸夫掌控的香港无线电视广播公司1971年成立了“无线艺员培训班”，成为香港演员的“黄埔军校”。在历届学员名单中，我们看到了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周润发、梁朝伟、周星驰、刘德华……没有他们，香港电影甚至华人电影无疑会黯然失色。这表明，非学院一年制浓缩的表演专业教育，对于从未受过高等教育的表演初学者是有效的，并且在社会上有一定需要。

 

布拉德·皮特1986年即将从密苏里大学新闻专业毕业时（差2个学分），突然发现“自己最想做的是演员”，于是毅然离校到好莱坞寻找机会。在打工的同时，他参加了多个表演培训班，并有幸在著名的洛伊·伦敦培训班学习了一年表演课程，现在已成为最成功的演员之一。非学院一年制浓缩的表演专业教育，对已经或部分完成大学教育的表演初学者也是有效的，会为中国的“皮特”成长提供学习机会。

 

2009年，北京电影学院表演专业招生75人，报考者4234人，报考录取比超过56∶1，大大超过名校MBA的报考录取比。这一方面充分表明北京电影学院作为学院派表演教育的旗帜，其教育质量过硬并且有很高的投资回报率，另一方面表明整个表演人才培养体系的灵活性、学院与非学院教育的互补性仍有待改进。中国电影业、文化产业如果步入繁荣，优秀演员和相关领域人才需求会旺盛，此时讨论表演专业的人才培养，因而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科学时报》 (2009-4-7 B1 大学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