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随着美国灾难大片《2012》的上映，其中以假乱真的灾难镜头造成了不少人的恐慌，连美国宇航局（NASA）都赶紧站出来辟谣，很多科学家还在网上为网民答疑解惑。

 

吞噬一切的地震、冲天而起的岩浆、一英里高的巨浪，电影里这些触目惊心的场景真的会出现吗？如果你问荷兰著名生物学家耶勒·热尤墨尔，我想他的答案是——人类若不采取措施，这一天终究会来临，即使不在2012年12月21日。

 

 

“地球是人类的家园”这个似乎是毋庸置疑的观点，耶勒·热尤墨尔并不认同，他说：“如今在地球上居住着的65亿人类只是外来入侵物种。”在其著作《猿猴大爆炸——人类的兴衰》一书的开篇，热尤墨尔就坚定地指出，“用生物学家的视角来看待人类”，我们拥有外来入侵物种的典型特征，“我们原本来自异乡，我们使生境退化，我们排斥土著植被和动物群系，而且我们的数量呈指数增长”。

 

或许是因为我们习以为常，所以没有觉察到。但如果我们从另一个角度观察我们的环境，会看到随处是房屋、柏油马路、草地、栅栏和其他人造设施。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些并不属于本地。

 

直至10万年前，地球这块土地上尚无人类居住。现代人来自非洲（即人类源自非洲假说），并于大约10万年前开始迁出，经过中东来到欧洲和亚洲、渡海来到澳洲，后来又去了美洲。所以人类与来自日本的虎杖、来自北美的履螺一样，以各种方式来到全球各地，对非洲以外的其他地方来说，人类来到这里确实为时已久，但依然还是入侵物种。

 

自从人类对自己周围的环境有意识以来，就开始改造它。从农业生产到铺设道路，从消除猎食动物到森林砍伐，从改造河流水道到海里过度捕捞，对原来的生活环境进行改变。这种改造过程，热尤墨尔将其分为四个阶段——首先，是战胜和消灭最危险的食肉动物，或将他们驱赶到荒漠里；其次，是从事垦荒、畜牧，循序渐进地占据地表；在第三个阶段里，人们开始到城市聚居，由此使他们身边的大自然近乎消失殆尽；最后，在第四个阶段里，正忙于与最后的自然天敌——微小的病原体——进行斗争。

 

总之，十万年前人类作为外来物种进行自我引进——离开非洲并进入世界各地之后，四处定居，因为有了控制周围环境的能力，而使得人类的种类数量能够呈指数增长。于是，人类最终变成了爆炸的猿猴。

 

 

人类在公元1800年左右，人口为10亿，到20世纪末，人口迅猛增至60亿。现在地球上大约居住着65亿人，而且这个数目仍以惊人的速度在继续增长。日本虎杖在1825年作为观赏植物被引进欧洲，现在在整个欧洲蔓延的它已经成为有害植物；江蚬在1977年随着美国货轮来到欧洲，25年后占领了欧洲所有的河流系统。人类与诸如江蚬和日本虎杖等物种的扩张是如此惊人的相似。

 

在对外来入侵物种的考察中，热尤墨尔发现了另一个生物规律，所有的入侵物种都是繁荣与萧条的交替，先是很快上升，然后以同样的速度下降。就像葡萄酒槽里的酵母细胞，最初是迅速上升，接着是趋于饱和，最后变成酒糟沉入酒槽底部。热尤墨尔把这称为蛋奶酥效应。蛋奶酥在烤箱里不断地膨胀，直到有人打开了烤箱——噗——它一下子塌了下去。热尤墨尔说，一个物种从引进开始，其数量增长会经历5个阶段：a缓慢增长；b指数增长，也称物种大爆炸；c出现扁平现象（因为储备食物或其他基本生存条件）；d达到承载力极限；e崩溃。也就是说，当储备、食品被消耗完以后，或基本生存条件消失，一个物种就会崩溃。这里的崩溃可能会重新自我调整到承载力水平较低的平衡状态，但还有一种最坏的可能是物种全部灭绝。

 

因为人类本是一个爆炸的外来物种，那适用于入侵动植物种类的发展和衰落的生物规律，同样会制约着人类。难道当人类改变自身的生活环境并由此为自己的成功作铺垫时，也在为自己的衰落埋下伏笔吗？

 

热尤墨尔坚信如此。他说，饥荒、疫疾流行、种族大屠杀等都是在用“大自然”的手段来限制人口的数量。如果人类不采取任何措施，达到地球的承载极限后，人口数量即会像蛋奶酥一样下塌。既然问题的症结在于人口的数量，作者也给出一个相当好的解决方式，那就是要安全套不要战争。相比于现今的饥荒、各种可怖的瘟疫、毁灭性的战争、内战和种族大屠杀，通过节育的手段来控制人口显然要更人性化。

 

 

假定人口数量最终将崩溃会不会过于夸张？拿人类与诸如日本蛤类和酵母细胞等许多无脑和无脊椎生物相比是不是无稽之谈？热尤墨尔的《猿猴大爆炸》这本著作，在荷兰本国甫一出版就备受争议。引进该书中译本的花城出版社编辑林宋瑜说：“引进《猿猴大爆炸》并不是说我们完全认同作者的观点，其实就像热尤墨尔自己所说的那样，把人类看做一种外来入侵生物，也是用生物学在人类面前竖起的一面镜子。而人类将何去何从，是这本书的主要论题，也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思考的问题。今天的中国不仅土地幅员辽阔、经济迅猛发展，人口也占有世界四分之一强，由此中国人尤其要有热尤墨尔这样的忧患意识。”

 

除去热尤墨尔对人口问题的忧患意识，从本书中透露出的另一个观点也值得我们思考。在很多科学著述中，我们会看到这样的观点，人类生命发展，无论是通过造物论还是通过进化方式发生，都是一个有目的的过程，它几乎无法回避地直奔最高境界：人类。即使是没有目标、没有目的、没有方向的达尔文进化论，也被诠释为人类是进化的终点、顶点。这或许就是人类自高自大，肆无忌惮地向大自然索取的根源。但在这本书中，热尤墨尔却毫不留情地指出：“我们把人类当做发展终点的唯一原因，是因为我们自己是人类。用生物学的角度来看，没有任何理由不把蟩螋、裸宾鼠或荠菜视为生物进化顶端。毫无疑问，从这些种类的立场来看是合理的。”既然你与蟩螋、裸宾鼠或荠菜一样都是芸芸众生的一个，既然你只是一种入侵的外来物种，有什么理由不规规矩矩、谨小慎微地活着呢？

 

《科学时报》 (2009-11-26 B2 科学 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