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乙曾任现代文学馆馆长,是著名作家老舍先生之子。这对父子俩都有着什么样的读书经历?且听——舒乙细述父子两代读书事
左起:舒济、舒雨、老舍、舒立、舒乙、胡絜青
自学成才的老舍
老舍的创作成就都与他的阅读经历密不可分,有一段时期他系统地阅读了世界名著。舒乙说:“可以说,父亲是自学成才的。”
老舍没上过大学,只上过师范学校,就是相当于现在的师范中等专科学校。1918年,老舍以优异的成绩被直接派到位于北京东城的方家胡同的京师第十七高等级国民小学担任校长。在1924年夏天,经缸瓦市中华基督教会负责人宝广林和燕京大学神学院英籍教授易文思的推荐,老舍被英国伦敦大学东方学院聘请,担任教古文和官话的讲师。一去就是五年,就在这期间他饱读了世界经典名著,也写出了《老张的哲学》、《赵子曰》、《二马》3部长篇小说。
老舍最初读的是英国小说家狄更斯的《尼古拉斯·尼克尔贝》和《匹克威克外传》。老舍读后觉得“写小说必是很好玩的事”,于是决定取西方的文学形式,而内容则是将在自己记忆中的人和事都信手拈来,想到什么写什么,便有了《老张的哲学》。尔后便开始读《哈姆雷特》和英译的《浮士德》,但他认为自己似乎在其中没有获得好处。此时,他的一位好友建议他,“先读欧洲史,读完了古希腊史,再去读古希腊文艺,读完了古罗马史,再去读古罗马文艺”。于是,老舍便开始系统地阅读西方文学名著,从英译的《伊里亚特》和《奥德赛》开始,到古希腊的悲剧、阿里斯托芬的喜剧、希腊短诗。在悲喜剧之外,他最喜爱短诗,“希腊的短诗是那么简洁,轻松,秀丽,真像是‘只有一朵花,却是玫瑰’那样”。
使老舍受益最多的是但丁的《神曲》。他把所能找到的几种英译本,包括韵文的与散文的,都读了一遍。老舍曾在《写与读》一文中表示了他对但丁的崇拜之情:“有一个不短的时期,我成了但丁迷,读了《神曲》,我明白了何谓伟大的文艺……它的哲理是一贯的,而它的景物则包罗万象。它的每一景物都是那么生动逼真,使我明白何谓文艺的方法是从图像到图像。天才与努力的极峰便是这部《神曲》,它使我明白了肉体与灵魂的关系,也使我明白了文艺的真正的深度。”从1928年到1929年,老舍注意到了当时新出现的文学流派,并开始读近代的英法小说。从书里和友人的口中,他打听到近30年来的第一流作家,将每一作家的代表作品也都读了一遍。其中英国的威尔斯、康拉德和法国的莫泊桑,都占用了老舍很多的时间。一年多里,他昼夜地读小说,“好像是落在小说阵里”。近代小说的写实态度与尖刻笔调让老舍知道,“小说已成为社会的指导者,人生的教科书;它们不只供给消遣,而是用引人入胜的方法作某一事理的宣传”。这也影响了他后来创作的方式。在1929年夏天回国后,老舍才有机会读了俄国的作品,而且认为“俄国的小说是世界伟大文艺中的‘最’伟大的”。
舒乙说,这种系统地阅读世界名著方法,增长了老舍的文学知识,提高了其自身的文学修养,对他后来的创作有着重大的意义。
书,舒乙的一位导师
舒乙对文学的喜好,是受父亲的影响,但是爱读书却并不是如此。原本以为,舒乙小时候能看家里为数不少的藏书,但是他却说家里藏书很少,因为老舍的书在1937年因留在济南的家中而最后全部丢失。视书为珍宝的老舍经历了丢书之痛后,毅然决定不再买书,所以在舒乙的童年记忆里书架是空荡荡的。此外,老舍对儿女们的功课和成绩毫无兴趣,从不过问,完全不放在心上,也从来不刻意要求孩子们做任何事情,只是抱着超自然的放任自流的态度支持儿女们做喜欢做的事。所以当问起幼年时是不是对书尤其喜欢,舒乙摇摇头笑着说:“错了,错了,小时候喜欢画画胜过读书,上初中以前很少看书。”
舒乙真正喜欢上读书是从在重庆的南开中学念初中一年级时发生的一件事情开始的。有一天,老师和同学们很好奇地问舒乙:“你读过你父亲的哪一部作品?”舒乙马上面红耳赤,因为之前他从未读过父亲写的任何一本书。他立刻跑到学校的图书馆开始借阅父亲写的书,也是那时才知道父亲的作品那么有趣,也因此爱上了文学,开始如饥似渴地阅读大师们的作品。
在北京二中上高中时,正是1950年到1953年中国和苏联友好时期,大量的俄国文学和苏维埃文学进入了国门。舒乙便开始去图书馆借文学书看,或是直接站在书店里看书,有一次接连几天站在新华书店里看完了《第四十一》。
“那时我们比现在的学生看的书多得多。”舒乙说,“没有如今这么多的娱乐方式,只有从阅读中获取唯一的快乐。”高三毕业后,由于成绩优异,舒乙被分配到了留苏预备部。那时每天除了学习外,大部分时间都被舒乙拿来用在读小说上。“那时很崇拜很迷恋俄罗斯文学”,《静静地顿河》就占用了他几天午觉的时间,托尔斯泰的小说《复活》、《安娜·卡列尼娜》都是那时读的。
“文革”时,没有书读,没有途径可以借阅,舒乙形容那是“一段空白时期,是最惨的”。进入20世纪80年代以后,舒乙在现代文学馆工作,由于工作转向文学方向,在文学馆的图书馆里读到了更多大师的著作。书在舒乙的生活中扮演重要角色——书籍就是他的一个导师,“大家的名作对自己的帮助非常大”。
“大概现在很多人是不读书的。”现在很多人没机会也没时间沉静下来读书。“书读得少,经典名著看得更是少,这对一个国家发展而言是非常不利的。俄罗斯人就很喜欢古典文学,懂得珍惜民族的骄傲,懂得珍惜民族的瑰宝。”舒乙表示,觉得古典书里的理论离自己很遥远而不去阅读是不对的。经典读物之所以经典,是经历了时间的跨越,是永恒的,是任何一个时代都适合的。舒乙建议青年人多读19世纪、20世纪的经典名著。因为那个时期的经典作品多半有很多细腻的心理描写,譬如高尔基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