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北京仅以两票之差,被悉尼夺去了2000年奥运会的举办权。大约这件事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所以我到了悉尼之后,无论如何都要去看一下悉尼举办2000年奥运会的场地。虽然当地的朋友对我说,那个地方现在又没有体育比赛,有什么好看的?我还是去了。
我和妻在吃过早餐之后,从阿什菲尔德出发,乘火车前往2000年举办奥运会的场地——如今那里叫“悉尼奥林匹克公园”(Sydney Olympic Park),坐落在霍姆布什湾(Homebush Bay)。
买火车票时,我说是前往悉尼奥林匹克公园,售票员就给了我车票。上了车一打听,才知道乘火车要先到林肯区站(Lidcombe),从那里过天桥,再换乘另一路火车,坐一站,才到达奥林匹克公园。据说,在2000年悉尼举办奥运会时,许多外国观众乘错了火车,找不到奥运会场地,大约就是不知道要在林肯区站换车。后来,我和妻从奥林匹克公园返回时,也差一点乘错车——忘了要在林肯区站换车。
奥林匹克公园离悉尼市中心颇远,火车在那一带都在地面行车,可是进入奥林匹克公园站的时候,却“钻”入地下。这里的地下车站规模颇大,显然是为2000年举办奥运会时成千上万的人进出车站而专门设计的。不过,在我和妻下车的时候,同时下车的人只有十来个。
我们乘卷扬电梯从地下来到地面,这地面车站也宏伟而漂亮。不过,走出车站之后,我和妻同那十来个人分道扬镳,他们大约都是前往这里的公司上班的,往右走;而我和妻是前往奥林匹克公园游览的,朝左行。
从火车站到奥林匹克公园,不过五六百公尺。我来到奥林匹克公园,深深佩服当年的设计者:从笔直的主干道望过去,两边错落有致地分布着2000年悉尼奥林匹克运动会的主要场馆。这些场馆的设计线条简洁,色彩主要是灰白两色,显得整齐而大气。
从1894年到1993年整整一百年间,奥林匹克公园所在地——霍姆布什湾原本是个臭气冲天的垃圾场和屠宰场。悉尼市政府在1993年争得2000年奥运会的举办权之后,便把这里来了个天翻地覆的大改造。眼前这么多现代化的运动场馆,就是在垃圾场和屠宰场上崛起的。
首先吸引我眼球的是主干道左侧,排列在第一号地位的主赛场。2000年奥运会气势恢宏的开幕式、闭幕式以及足球赛,都在这里举行。全球的观众都从电视上见过它的雄姿。7年过去了,这主赛场的圆弧形的大穹顶依然是那么别具一格。在正中的位置,挂着“TELSTRA STADIUM”的巨大牌子。TELSTRA是澳大利亚首屈一指的电话公司,这个主赛场就是这家公司投资建造的,也就以这家公司的名字命名主赛场。
我想走进主赛场看一看。当走到跟前,见到一大排几十个售票窗口全部紧闭。我又走近大门,依然发现大门紧锁。我透过玻璃窗往里看,似乎大穹顶之下已经变成商场,而这些商店也空无一人。
这时,我才忽然发现,这么巨大的奥林匹克公园,是那样的空旷,阳光是那么的灿烂,参观者只有我和妻这“两人团”而已!
我们这“两人团”在寂寞之中,沿着那漫长的主干道慢慢向前走着。我格外喜欢主干道右侧的喷泉。通常的喷泉是从下往上喷,而这里的喷泉是从一个金属架顶部巨大的圆盘朝四处喷射,形成圆柱形的水雾,在阳光下出现一道彩虹。我们很想找人帮忙,在这难得一见的喷泉前给我们拍一张合影。我朝四处张望,竟无一人!
空寂会使人产生疲惫感。尤其是在如此广阔的奥林匹克公园,益发显得空旷,因而也就越发觉得孤独。这种空寂,使我的游兴锐减。原本我打算造访一个个场馆,游泳馆、网球馆、篮球馆等等,由于预计到个个场馆都会是“铁将军”看门,也就懒得去吃闭门羹了。
我们沿着主干道慢慢往回走,发现在主赛场前方,排列着长长短短、颜色不一的圆柱形的金属柱。走近一看,这些金属柱粗的如同电线杆,细的也有碗口那么粗。这些金属柱总共有400多根,上面按照英文开头字母顺序排列刻着4万多个名字。原来,这是当年义务参加悉尼奥林匹克体育场所建设的志愿者们的“功德柱”!
正在我和妻感到有点累的时候,见到“功德柱”旁有一个金属的圆形的凉亭,亭里有几个圆柱形的凳子,便进去坐下来,歇一会儿。
就在我们坐定后不久,突然爆发的热烈的欢呼声把我吓了一跳!
在这空无一人的地方,从哪里传出如此响亮的欢呼声?循声望去,原来是从我所坐的这个金属亭子里传出来的。在热烈的欢呼声中,金属亭子圆形的顶部逐渐亮起来,出现万众欢呼的场面。
原来,这圆形的顶部安装了一圈电视屏幕。由于这些电视屏幕都是黑的,而且外边的阳光太强烈,我进亭子的时候没有注意。大约这亭子里安装了感应设备,所以有人进亭的时候,自动开始播放录像,电视屏幕也就慢慢亮了起来,喇叭里发出声音。
直到全部屏幕都亮足,才能看清楚是在播放2000年悉尼奥运会的运动员进场式。每一个屏幕播出的只是进场式的一个局部,那一圈屏幕构成了360度的统一画面,我仿佛置身于主赛场的中央,观看着高举不同国旗的运动健儿逐一入场,背后是雀跃欢腾的数以万计的观众。
当我门离开这金属亭子之后,录像自动停止播放,万众欢呼声也戛然而止。四周依然一片宁静,而这万籁俱寂的感觉仿佛比没有播放录像之前更加强烈。
我和妻在这一片空旷、静谧之中,默默地离开了硕大无朋的悉尼奥林匹克运动场。
这时,一个巨大的问号闪过我的脑海:奥运会固然辉煌,然而在辉煌过后,那些庞大的闲置的体育场馆该怎么办?
据前悉尼奥组委主席桑迪·豪威指出,1984年以前的奥运会能盈利的极少,1976年15天的蒙特利尔奥运会巨额亏损20亿美元。1988年汉城奥运会盈利3亿美元,开创了奥运会盈利纪录。悉尼奥运会是历史上最赚钱的奥运会,它通过赞助、电视转播和门票等共收入17.56亿美元,比获得主办权时的预计高出了80%。奥运会也给悉尼带来了大批的游客,在奥运会的16天里,到达悉尼的国内外游客人数达到100多万,为澳大利亚旅游业带来8.8亿美元的收益,如果从1997年算起的话,4年里奥运会给澳大利亚带来的旅游总收入达到了42.7亿美元。同时,奥运会为悉尼带来的海外投资达到了87亿美元,创造了15万个就业机会。
正因为悉尼奥运会大赚了一把,以至有人发出这样的感叹:“世界上最大的生意是体育,其次才是电脑。”
然而,辉煌过后的悉尼奥运场馆无人问津,众多闲置的奥运场馆成为沉重的负担,也为悉尼出了一道难题。其原因是:本市的市民由于都领略过悉尼奥运场馆最辉煌的时刻,谁还愿意再去观看空无一人的场馆?至于外国的旅游团,也对这些冷置的奥运场馆失去兴趣,宁可把时间花费在游览悉尼歌剧院和情人港,哪怕是去悉尼动物园看一下袋鼠和考拉,也比去看冷冰冰的悉尼奥运场馆强。
有人指出,悉尼奥运会场馆的闲置造成了4亿澳元的损失。也正因为这样,桑迪·豪威反思道,最严重的就是奥运会之后的场馆闲置问题。奥运会开完后,场馆还在,这些大型的建设项目在奥运会之后将何去何从?场馆闲置是一个普遍存在的问题,任何一个大型赛事都可能出现。悉尼奥运场馆的失败,主要是因为这些场馆建得距市中心太远,而且在市中心也有类似的设施。这使得它有11万个座位的主体育场——澳大利亚体育场,即使座位被减到了8万个,依然少人问津。现在,澳大利亚纳税人每年要花3200万美元用以维修奥运场地。而且悉尼政府还不得不从2002年开始用10年时间拆除部分奥运场馆。
其实,2004年奥运会的举办地雅典也面临着同样的难题,希腊人正在担心雅典的奥运会场馆会因为长期废弃不用,导致管理混乱而最终成为一片废墟。建在海莱尼孔市郊雅典老机场上的奥运会场馆,在雅典奥运会结束后可能被推土机摧毁,因为欧洲最大的一个游乐场已经打算在这里兴建。
悉尼奥运会场馆今日的尴尬处境,给2008年北京奥运会以前车之鉴:在筹划奥运会的时候,不仅要考虑举办奥运会时的辉煌,也要考虑辉煌之后的充分利用。
好在北京已注意到悉尼的教训,把许多2008年奥运会赛馆分散建于北京的大学校园之中,这将保证这些体育设施在奥运会之后仍得到充分的使用。至于庞大的“鸟巢”和亮眼的“水立方”在北京奥运会之后,必将成为著名的旅游点,游人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