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汽集团进出口公司总经理李维斗称得上“多面手”，担任过一汽集团技术中心副主任，对科技及创新深有自己的体会；从事管理，到现在主管一汽的进出口工作，他多年来在企业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汽车科技创新和海外市场开拓开始得到应有重视，类似一汽这样的大国企的大体制变革也逐渐在阵痛中经历变革，一切都在改变。在这期间，政府该把我们引向哪条康庄大道？李维斗委员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阐述了他“从企业中来”的体会。

 

研发投入严重不足是困扰自主创新的关键

 

中国汽车产业曾经一昧走合资路线，严重困扰了国内汽车自主创新的发展；反观当年那些找不到合资对象的“小”企业孤注一掷、背水一战后，结果突破、干成了。但不可否认的是，通过合资，中国汽车企业确实学到了很多。李维斗说：“像东风和日产柴的合资，日产对其最大的贡献是降低成本和控制质量，使东风的质保体系提升了一个档次，整车质量在市场上表现一直比较稳定。”他认为，国内汽车企业在目前的技术水平下，如果能把管理提升到一定程度，也会有很大改善；中国向国外学习，当学生的同时必须做功课，消化吸收发展。

 

李维斗认为，现在产品研发投入比例、投入绝对值严重不足是困扰企业自主创新的关键。国家政策正在引导企业加大研发费用的投入，但力度不够；在这个特定的历史时期，可能需要特定的政策。“如以往是每年产品研发投入超过10%的部分，其中的一半可以减免企业所得税的应纳税额，但这个力度太弱，应该加倍或多倍鼓励才有劲。像类似一汽每年研发投入也才几个亿，而日本仅丰田一家研发投入就是70亿美元，差距太大了。奇瑞、吉利近几年能发展如此迅速，这与它们在研发费用上的投入增速比我们快有关系，实际上奇瑞的研发费用与一汽比并不低。”

 

正因如此，我们现在重提官产学研相结合，“官”排第一位的，政府的鼓励引导非常重要。以产品为媒介，通过政府引导，使企业在产学研发展以及专利方面加大投入。另一方面，政府还需要引导企业开拓像风险基金这样的多元融资渠道。李维斗举了美国的例子。“美国一开始就是通过对专利的保护，激发了人们的创造热情，极大地推动了社会进步。它在专利保护政策后又搞风险基金，通过风险投资家的投资把人们的思想进一步转化为技术和产品。这种敢于冒险的精神，更能激发科技人员的创作热情。

 

对比美国和日本，日本能把产品做得非常精致、便宜，但在创作方面，还是美国的机制更能激发人们的原始创新。美国的银行家或者风险投资家，可能看中了10个项目，投资了10个项目，但可能只有1个是成功的，这1个就能获利。有了这种机制，就能鼓励人们去创造、去失败，不断地创造、不断地失败，才能成功。而我们国家基本没有风险投资，对比这些国家，我们的政策引导力度还太弱，还需要改进。”

 

正是由于中国在知识产权方面的发展仍比较薄弱，李维斗说：“中国汽车自主创新在走3条路径：上汽的‘捷径’，重点在于要控制好购买的资源；奇瑞现在缺技术，但拿钱买进资源后，有拥有权，关键是买进基础上的再生能力还需要时间积累；一汽走的路介于上述两者之间。所以我们要把眼光放得更长远些，大国的崛起也需要一定时间。像俄罗斯从一个农业国到工业国再到一个超级大国，只用了短短几十年时间。它发展到现在已经非常强大，其工业体系完整且具有再生能力，即使现在关上国门，不借助外界力量也能独立生存。这在于俄罗斯对教育极大的投入，这对民族的发展是极富远见的。”

 

出口需要严格监督管理

 

对于刚刚出台的汽车出口秩序管理规范，李维斗认为是很有必要的。“出口是以中国汽车的整体形象走出去，需要一个监督机制约束，不能随便出口或以任意价格出口，这并不违背竞争规律。必须通过控制企业出口主体数量，通过规范质量管理体系，进一步规范出口秩序。”

 

国外企业或产业往往还通过联盟，如协会、商会等进行管理控制，限制不规范竞争的企业，比如一昧低价低质、恶意竞争等。李维斗说，我们也需要通过一些政策机制约束这些不正当竞争行为。中国现在也在出台类似反垄断法等法律法规，往规范方向发展。

 

作为一汽进出口公司的总经理，李维斗也指出了现在汽车出口工作存在的诸多问题。“我们要减少和杜绝如低价恶性竞争、高值低报脱逃关税、易货贸易、灰色清关等不正当行为，这些对品牌是很大的伤害，既影响企业健康的可持续发展，也是国家利益的损失。中国有年产销700万辆的市场，无论是增量还是总量，在全球都是数一数二的，都是最有吸引力的，为什么不先把中国市场做好、把基础做好？真正的好产品出口为什么要搞‘物美价廉’的贱卖？贱卖的往往是中国的资源、中国人的血汗。所以出口不赚钱是最不可思议的行为。”

 

大机制实际上尚未解决

 

大有大的难处。已经在一汽服务近20年的李维斗对此感触颇深。作为汽车行业唯一一家属于国家主管的、100多家大型国有企业之一的一汽，全年利润指标的完成和增长是国资委对其管理最关键的一项考核内容。而利润的分布相对合资品牌更赚钱，自主品牌赢利低，自主品牌赢利空间较小。李维斗说：“即使把一汽全年的利润都投入再发展，投入绝对量也是不够的，更何况利润要被合资外方分去一大块，上级主管部门的业绩考核首先针对的又都是短期指标，这样企业内生的往自主发展投入的动力和资金都是欠缺的。所以从整体机制看，国有企业大机制实际上是没解决掉的。一汽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做，道路、工厂、排污等等事无巨细，都需要自己掏钱解决；引进人才、研发项目、新品开发等都需要投入，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投入总量不足的问题。”

 

由于看重和考核的都是短期利益，企业领导人有任期限制，换领导往往换方向，导致企业的长期可持续发展、远期利益、未来发展方向和目标反而容易被忽略。李维斗认为，国有企业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策划几十年后该怎么走，没有这样的规划，能有一个五年规划就算是比较成熟的做法了。

 

李维斗说：“实际上像一汽这样的大企业下定决心做事情是能做成功的，比如我们欧Ⅲ柴油机的开发，现在市场上的表现非常好。关键还是大机制的彻底变革，站在现在的高度关注未来的发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