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英教育

 

源于欧洲模式

 

日本的高等教育从历史上看，可以认为源于欧洲模式。日本有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的行政机构，对高等教育整体负有行政责任。虽有庞大的私立部门，但高等教育系统最主要的还是以国立部门为主来构建的。私立部门尽管规模巨大，但相对于国立部门还是被置于从属地位。基于国立与私立两大部门的标准有很大的不同，政府为了保持学术标准，保障学术均一性，从很早开始就付出了极大的努力。

 

在日本，对于私立大学，采取模仿国立大学模式或者说是帝国大学模式，或者是按与其同类型化的方向对私立大学施加学术均一性的压力。为了控制私立部门的多样化发展，理所当然地加强了设置认可行政。

 

作为模式的国立大学，在国家的强有力的控制下，并没有在大学内部产生独立的强有力的领导集体，而是在学术自由，即教学科研方面的自由与自治获得一定程度的认可，但是是在没有财务或经营方面的自律性的情况下运营的。

 

与美国模式的

 

共同性和差异性

 

从系统的整体来看，日本高等教育的特征是，与以国立大学为主的欧洲模式接近，但同时又与美国模式的某些部分具有共同性。如果要举出与美国的共同性，首先就是高等教育的多样性。战前时期，高等教育系统就具有复杂的结构，即大学、旧制高校、专门学校和师范学校等，各自由不同的法律所规定（这一点与美国不同），多样化的高等教育机构根据其功能以“种别化”的形式存在。战后，高等教育系统发生了很大变化。

 

私立部门的存在与美国具有共同性。私立部门在与国立大学展开竞争的同时，在获取学生方面具有很强的市场性。正是“以消费者为目标”，因而如果不提供适合学生需要的教育机会，就无法招到学生，就无法经营下去，这种状态从私立部门的成立之初就一直持续下来。对学费收入这一“补充性财源”的依赖表现得最为明显。完全没有政府资金支持的私立部门自不必说，就连国、公立大学，学费收入即来自家庭支出的这一社会资金也成为其补充性（甚至可以说是主要的）财源。

 

日本高等教育向大众化过渡的制度框架也与美国具有共同性。如所周知，事实上，除学费收入之外没有其他收入来源的私立部门，具有很强的快速扩张规模的动力。但与美国很大不同的是，作为系统的结构，日本是国立、公立承担精英高等教育，私立却成了大众高等教育的主要承担者，这一点与美国正好相反。这就成了日本高等教育的大众化乃至普及化。

 

战后的日本高等教育系统自进入20世纪60年代后，开始走向快速的大众化过程。60年代初，10%强的大学与短大升学率，在15年后急速上升至超过35%，为应对数量规模扩张，高等教育系统被要求进行质的变革。1971年即昭和46年提出的，因而被称之为“四六咨询报告”的中教审的咨询报告也涉及到种别化构想，我认为，这可以看作是要求日本高等教育系统向大众型的结构转换的一份咨询报告。现在再回过头来看，其目的是十分清楚的，但对当时刚刚经历大学与入学率在突然之间大大地越过大众化阶段门槛的大学或大学有关人士来说，这份咨询报告太过于前瞻性，是令人难于接受的改革构想，并在严厉的批评和反对中，被束之高阁了。

 

日本与美国之间，在高等教育和大学的传统、历史与文化方面是完全不同的。日本虽说中央集权的政府正朝着变弱、变轻的方向发展，但国家意志依然很强，这是美国所无法比拟的。大学的设置认可制度并非废除，作为对私学的控制手段仍具有有效性。国家对大学仍提供直接的财政支持，比如，对国立大学法人提供大学运行费，对私立大学提供私学补助，对公立大学提供地方交付税。这仍作为控制手段发挥很强的作用。而且，正如前面所述，占据日本大学核心部分的国立大学，虽说法人化了，但依然是处在官僚制的统治之下。大学的多样化比起美国也显著地落后。

 

多样化的高等教育机构

 

作为与欧洲的不同之处，最为重要的是国立与私立的并存。虽说欧洲已开始出现私学部门，但还是微不足道的，所以还没有力量来改变整个高等教育系统的结构。与此相对，日本却具有远远超过美国、规模庞大的私学部门。与具有同样私立部门的美国之不同，正如前面所述，在日本，国立部门虽小但处于优势地位，换句话说，在竞争方面，规模庞大的私学部门则处于劣势地位。

 

另外，在思考日本的大众化、普及化时，重要的是，专修学校、各种学校的存在。虽然几乎都是私立的，但设置认可的权限却在于都道府县，在学校教育法方面也不是所谓的“一条校”（即指日本《学校教育法》第一条规定的学校），因而在以往的高等教育政策中是被忽视的部分。但是，如何把升学率占18岁人口24.5%的、在日本的中等后教育或高等教育系统中最富有弹性的、多样化的部分之专修学校和专门学校在普及化中予以定位，是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这个多样化的部分，也正在成为多样化高等教育机构的供应源。以专修学校为母体创办专门职业大学院，成为大学的专修学校也不断地出现。股份公司大学也与专修学校有着很深的关系。但是它是否应该被认为是高等教育系统多样化的源泉，或是应该怎样在21世纪型的系统中予以定位，这些都是与美国不同的日本的大问题。美国通过把这部分以社区学院的形式纳入到公立高等教育系统中实现了多样性，但日本以往是把它置于框架之外来发展的。这或许会成为大大阻碍普及化之路的因素。

 

由此可见，欧洲和美国对日本来说仅能成为部分的模式。尽管有必须学的地方，但是如果忠实地模仿，就不可能构筑起普及化，即21世纪型的高等教育系统。在日本，并没有使这样的普及的机会或参与成为可能的、开放的、学费低廉的高等教育机构。大众化的主要承担者是大学、短大、专修学校这些专门以学费收入来运营的私立部门。为了构建适应普及阶段的高等教育系统，成本问题、教育质量和水平问题是无法回避的问题。究竟怎样来解决这个问题，可以说是日本正在面临的最大的课题。

 

（本文节选自陈武元所译《21世纪的高等教育系统：特罗“理论”的再思考》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