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新宏
5月初，教育部公布的当年度“具有高等学历教育招生资格的高等学校名单”中，南科大榜上无名。5月底，教育部又要求南科大的学生必须参加高考。教育部新闻发言人续梅表示，南科大的“任何改革首先要坚持依法办学，要遵循国家的基本的教育制度，以制度来保障学生的合法权益”。
然而，南科大首批45名学生，无一参加高考。这就是说，南科大没有“依法办学”，没有“遵循国家的基本教育制度”，学生的“合法权益”将无法得到保障。
历史是一面镜子。20年前，为了解决护理人才紧缺的困难，笔者所在大学招收了几十名计划外的合同制护士生，并约定，这些护士生与正式学生一起学习，发给学校文凭（但没有国家统一的学籍），毕业后全部留校，当护士或实验技术员。这批学生毕业后，学校履行了全部承诺。然而由于文凭得不到国家的承认，她们的工资级别和职称晋升的问题没有依据，人事部门难以操作，而所有这些体制内的事情，都是学校无法解决的。学校和这些护士都被这些问题困扰多年，最后这批人不得不通过函授学习、自学考试和成人高考等渠道解决学历认可等种种问题，饱受折腾，心力交瘁。这些护士曾经遇到的问题，南科大学子毕业后都会遇到，而且不会更少，只会更多，他们将面临无穷无尽的烦恼。
人们不怀疑南科大的办学水平，不怀疑南科大毕业生的工作能力，但却无法改变他们的文凭不被国家认可的现实。如果南科大学生在体制内机构，如机关、学校、研究机构、事业单位乃至国营企业就业，一旦涉及定级定职晋升等问题，就将陷入于法无据，难以操作的不堪境地。这样，体制内机构只好对南科大学生忍痛割爱，“敬而远之”。于是南科大学生就只能在体制外机构如外企、私企、民办高校等机构或者干脆就到港、澳、台乃至国外去就业。如此南科大学生就业的渠道就只能是一条狭窄的胡同。南科大学生甚至可能连报名参加全国研究生统一招生考试的资格都没有。
这就向人们提出了一个沉重的话题：南科大学子的未来，谁来承担，谁来负责？
也许，社会应该为他们的未来担责。相信南科大学子毕业出来不乏栋梁之才，社会精英，社会应该为他们的发展提供良好的环境条件，让他们为社会作出更大的贡献。然而让社会担责终归笼统而抽象，必须有具体的部门来实施和操作。
也许，教育部门应该为他们的未来担责。这种担责代表社会，责无旁贷。然而，教育部门只对体制内的学生负责，从高考到毕业，这种负责可谓面面俱到，无微不至，至于效果如何，另当别论。对于体制之外的南科大学子，他们似乎爱莫能助，无能为力，除非你能“回归”体制。
也许，南科大本身应该为他们的未来担责。朱清时校长很想担这个责，“如果改革走不下去了，我最难割舍的就是这些孩子们。他们是响应我的号召，被我号召来参加这个教改的，我当然要对他们负责了。我希望把他们每个人都安排好。”朱校长如是说。
另一方面，朱校长又说，“我们负责改革，但是学生的前途要由他们自己决定”，“他们的将来，我让他们自己跟家长来作决定，所以我不表示任何态度”。矛盾中显出万般无奈。朱清时自然清楚，南科大学子毕业后面临的的问题，是他这个校长无法解决，万难担当的。
也许，南科大学子自己应该为他们的未来担责。他们是时代先锋，青年才俊，是勇于担当的吃螃蟹者，他们早就作好了迎接困难的准备，不然就不会舍弃体制内的名牌学府而选择体制外的南科大。然而，他们毕竟只是教改试验的“小白鼠”，他们所能做的，也就是“抛下铁文凭，捡起真本事”；一旦走上社会，他们就会发现，他们和他们的家长、亲人都是那样的弱小。他们面对的体制，是无法逾越的雷池，难以冲破的坚冰。体制内学生脚下的一颗小小的沙粒，对他们来说也是巨大的障碍。
解决上述矛盾和问题的办法，或许很简单，或许很复杂。很简单，只要教育部发一个文件昭告天下，承认南科大学生的文凭，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很复杂，是因为教育部不会也不可能发这样的文件，不然，教育部发言人就不会发出让南科大学生参加高考，让制度来保障学生的合法权益的通知。
无论如何，为南科大学子的未来担责，都是教育部门无法回避的迫在眉睫的问题。如今离南科大学子毕业还有近四年的时间，不短也不长。教育部门应该抓紧时间研究探讨，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来。否则，南科大的改革之路，就可能走不下去了。
（作者为南方医科大学教育研究与督导评估中心教授）
《科学时报》 (2011-07-04 A3 观察 评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