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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中国人民公安大学侦查系副主任：紫禁城，还能怎么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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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宫，拥有曾被民间称为“京城第一保卫处”的安保部门，它的被盗引起舆论一片哗然。
作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故宫处于标杆地位，无论技防还是人防，都应该具备相当的水平，“这件事有很强的警示作用，应该借此机会强化从专业部门到社会民众的安防意识”。日前，中国人民公安大学侦查系副主任陈刚接受《科学时报》专访时，对高安全等级空间的安防理念和实施进行了解读。
技防：科技含量密集
“其实包括历史文物在内的安全防护是个老话题。”陈刚开门见山。
他表示，现代安防技术已经从零散布控红外报警仪、激光报警仪等的单点式布局，发展到集成式的数字化安防系统，这里面包含的是从目标探测、信号传输，到数据处理和监视控制的一整套流程及技术。
这其中的技术含量非常密集，声控、激光、视频、网络、智能报警、信息无线传输、指纹甚至虹膜扫描……“只要技术成熟，就可以在安防系统加以应用。”陈刚介绍，就连展馆出入口的门锁也藏着高科技。
上海世博会、广州亚运会曾采用过的一种夜间安防设施，现在看来甚至已经不算尖端技术。通常在闭馆后，安保人员也不允许进入展馆，因此馆内的安保工作就要靠这种设施来完成。一旦有超过一定体积的物体发生移动，这套设备就会捕捉到信息并报告。
陈刚还谈到了动态人脸识别技术。这种技术在英国、德国使用较多，但识别率低、误报率高。而在国内，很少的应用实例也仅限于小范围空间、观察对象较少的情况。如果是在火车站这样的开放场所，客流量大、人员移动速度快，动态人脸识别率将不超过两位数。
“不过我们视频抓拍发展得相当好。”陈刚说，“假如机动车以每小时80公里的速度迎面通过卡口，那么探头拍下的高清照片经过放大，正副驾驶员的眉、眼、口、鼻等面部特征，都将清晰可辨。”利用这种智能技术，能够帮助交警部门识别80%以上的车牌号。
安防设施真正大显身手的时间，是在夜幕降临后。故宫犬队也是在闭馆后开始巡逻清查的。
然而，陈刚认为，犬防是个系统工程，目前应用较多的是在搜爆、缉毒、海关缉私方面，北京地铁也开始出现带犬巡逻，但城市中应用还是比较少。因为警犬的饲养和培训都有一定专业性，全国公安系统在云南、辽宁等地还有专门的警犬基地，对人员还有警犬训导专业的培训。“各单位自己建立起来的犬队，一是成本很高，人力、物力要有大量投入；再就是犬只专业性不能保证。更多情况下，犬防是起震慑作用的。”
陈刚表示：“现代安防体系需要统揽全局，注重系统的顶层设计，像故宫这样级别的安保空间，需要哪些硬件、在哪里布控，需要多少安防人员、怎样分工，要有一个清晰、完整的思路。并且从顶层设计就应该具有前瞻性，否则后期扩展空间小，系统的集成性也会比较差。”
人防：过于依赖技术
陈刚对我国的人防工作深感忧虑。“现在虽然技术很先进，但却导致了人防过于依赖技防。结果越是低级的犯案手段，越难防。故宫失窃案中，石柏魁就是在封馆时段，轻易地进去，又轻易地逃脱了的。从目前公布的部分犯案细节看，他确实不是一个手段高明的犯罪分子。”
人防、技防有机融合，才能称之为安防“系统”。陈刚表示，展馆内部有顶尖监控设备，但展馆外部巡逻仍需依靠安保人员完成，像故宫这样的重要场所，更应该有一套科学的人工监视系统。
资料显示，故宫有大约400个探头在不间断地运行。“即使总控室有人员24小时值班，也不可能每个监视镜头都一直盯着。”陈刚介绍，公安系统聘有专门的视频巡逻员，对他们的要求是一定时间内看了多少个镜头、一个镜头循环看了多少次。
这些视频巡逻员也接受过培训，能够在人群中识别出可疑人员、观察到异常行为，利用监视系统的拍照功能留下资料，或及时报告，由公安机关将相关人等留置盘查。
所以，“人”是安防体系中不容忽视的环节，从保安人员的招募、考核、培训到奖惩都应该有一套完整的规定。“有保安的地方，都是重要地方，可能造成的损失也更大。”
在此次故宫失窃案中，“巡逻保安已经发现了可疑人员，但在未将其完全制服的情况下就背过身去打电话，不仅造成案犯逃脱，如果他持有凶器，可能保安的生命安全也受到威胁。”陈刚认为，这是非常不专业的表现。
对于保安队伍，更可行的发展思路是走向社会化，形成有专业素质、有市场价值的保安队伍。“公安大学办公楼的保安，就是从专业公司请的。”陈刚认为，运钞车业务的社会化，就为各个银行部门减了很大负担。
再比如，有些地方公安机关监控视频探头的安装和维护，就是走社会化市场运作道路，全部外包给专业公司进行维护和修理。“他们不仅负责安装、维护，还要每个月擦一遍探头，以免积灰影响图像效果。”陈刚说。
专业化的技术匹配专业化的人员，“真正好的安防体系应该做到人技防合一。”对于公共场合来说，更要做到“内紧外松”：老百姓看不出布控点在哪里，他们的活动没有受到影响，但场所内的风吹草动却能随时尽收安保人员的眼底。
文物安防待遇不应以地域划分
安全防范，就是事先、预前控制，将风险“挤”到最小甚至没有。“损失往往比投入安防的费用要高很多，而文物的损失，更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陈刚说，“但是现在还没有百分之百安全的防护系统。”因此必须警钟长鸣，加强安全意识。
在陈刚接触的案例中，有很多博物馆失窃案。在某地一个二级文物保护单位，案犯基本是顺手牵羊就完成了盗窃，根本谈不上作案难度。“那个地方很穷，县政府能够投入的资源也很少，这个博物馆几乎没有安防措施。”而在其他一些文物大省，大小博物馆也同样面临经济投入少、政府关注度低的局面。
“一件文物无论放在省级博物馆，还是放在故宫博物院，其历史价值不会发生改变。因此文物的安防待遇应该以其历史价值来划分，而不是按地域差异划分。博物馆馆藏文物都属于国家财产，归属权不在地方政府或是某个组织，所以安防体系建设应该由国家统一投入。可现在的情况是，地方政府有钱就多投入一些，没钱就基本不投。”
陈刚认为，国家应该打破地域局限，制定标准统一的专项经费，根据文物的不同等级，配套相应的设备和安防措施。
针对私人收藏的风生水起，陈刚建议，一定级别的文物可以归到比较安全的地方统一保管，拥有人付一定的保管费。否则具有较高价值尤其是经济价值的文物放在家中，无论对文物本身还是家庭成员，都带来非常大的安全隐患。
安全防范是个大命题，“与方方面面都有关联，比如楼宇的消防系统也会通过整个建筑的控制体系与安防联系起来。但如果人们没有安防意识，工作开展就有很大难度”。陈刚表示，公安部门只能对安防薄弱单位提醒、敦促或警告，但不可能对其进行强制。
故宫失窃案的负面效应还不止于此。陈刚认为：“某些人看到故宫这么容易得手，就有可能打起博物馆的主意。”而如果作案人员有备而来，反侦查意识更强，就加大了侦破工作的难度。因此，加强安全教育和安防意识培训应该从现在就开始。
“应该借这个机会，作一些深入探讨，如何把这些珍贵的、不可再生的文物保存、保护好。老祖宗留下的宝贝，我们保护不好，就成千古罪人了。”陈刚最后说。
《科学时报》 (2011-05-17 A1 要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