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宗銮
我离开清华大学已经整整48年了。如今,母校已临百年华诞,我也追随无数学子的脚步,像赤子投入母亲的怀抱。
我的清华缘
1957年仲夏,我即将从福建省莆田一中毕业,填报高考志愿成了人生道路抉择的重要关口。我的多位要好同学希望我与他们再续同窗之情,纷纷劝我一起填报长江以南的上海交大、复旦、南京工学院(今东南大学)以及浙江大学等。正在犹豫不决时,我无意间看到清华大学的招生宣传资料,美丽的清华园像磁石一般,立即吸住了我的目光。在班主任的鼓励下,我坚定地把清华大学选为第一志愿。
由于家在农村,当时不通电,加上家庭经济拮据,连劣质的煤油费用都难以负担。因此,我的整个中学求学阶段,甚至是高考复习阶段,只好无奈地晚上不自习。可以说,我能考上清华,全凭自己摸索的一套科学学习方法、较好的记忆力与理解力,当然还有优质师资的释疑、解惑条件,以及家乡“地瘦栽松柏,家贫子读书”的精神激励。
也许今天的人们难以置信,我上清华的行李十分简单,就是一根扁担加两个装过稻谷的麻袋。一只装垫床用的旧棉絮,权当褥子用,另一只麻袋内装一床旧的棉被用以盖身。所谓的拖鞋,不过是做木工的父亲临时自制的木屐。冬天御寒的棉衣,则是祖母穿过的半新的棉袄。这就是我上清华的全部家当了。好在当时省招办很照顾经济困难的大学新生,去北京的路费也是靠申请困难补助解决的。
1957年9月,我在前门火车站被清华迎新大轿车接到了我的科技扬帆之地——清华园。
我们这些1957级的新生,许多人幸运地住上了东区刚竣工不久的新宿舍楼。楼内的桌、椅、床、书架等都是崭新的,我住在东区8号楼,度过了我在清华的全部时光。
科技人生的扬帆之地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气吞山河的名句,拨动了我心中原本懒惰的琴弦,在清华的五年中,我开始沿着前辈弹奏的奋发向上的乐章迈进。
清华对我的最大助力,就是为我夯实高数、普物、理力等基础课的功底。曾经教我们高数的李欧老师和教我们理论力学的罗运祥老师,讲课水平之高,至今令我难忘,他们的音容笑貌与风度,永驻我的心中。后来我工作中经常应用高数和理力知识,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他们当年孜孜不倦地给我们授课的情景。
毕业后,我被分配在一所研究院,从事科研与设计工作。用得最多的知识还是在清华所学的那些基础课,如高数、普物、理力、材力等知识,以及由这些基础课延伸出来的一些知识,如核物理、流体力学、空气动力学、概率论、系统工程学等。假如没有在清华打下的较扎实的基础,要自学这些衍生科目的知识,将是非常难的。如果说清华学子有什么特色的话,除了踏实肯干之外,基础扎实也是其特色之一。
即使是在改革开放之前,清华在本科学习阶段,也不忘对学生科研能力的培养,这也是清华教育的另一特色。
记得大三时,我与张克勤、张静仪等同学被分配参加机械零件教研组吴昆老师主持的“810课题组”,参加科研工作。该课题任务就是为工物系的加速器研制一种能承载每分钟数十万转的空气轴承。
为了托起高速转动的转轴而又不产生干摩擦,必须在轴承瓦环上打一些直径不足1毫米能供高速气流通过的小孔。靠一般的钻头用合金钢上加工如此细的小孔显然不行,只好委托北京电子管厂用电火花加工机床完成。我曾多次去该厂跑加工,顺利完成试件加工,供实验用。尽管实验最终未能达到目的,但这是我参加的最早的科研实践。
在清华大学的本科阶段,还参加了一些工程实践活动。印象最深的是与贡忠兴、闫燕生、程乾钧同学在锻压实验室,参加用空气锤锻打轴承环的劳动实践。除为学校创造一定的财富外,最重要的是丰富了我的工程实践知识。
这些早期的科研能力培养,为我的科技人生蓄积了最初的能量。后来我走上工作岗位后,许多科研的攻关离不开“跑加工”和技能,很多在实践中提出的问题,要靠自己去建立物理模型,计算的方法离不开基础的力学、数学和物理知识。
梦绕清华园
在有生之年幸遇母校百年校庆,实为人生的一大乐事。
记得刚入清华时,校园被火车铁道穿越而过,分为东西两个半区。每逢节假日,我顺着铁道旁的小道散步,举目望去,一串串火红的野枣缀满枝头,如一簇簇燃烧的火焰。那密布枝间的一颗颗透红的野枣,玲珑剔透,鲜嫩欲滴,红得格外可爱而朴实。
我也经常在“荒岛”周围漫步,与荷对望,随光阴流淌,思绪沉淀在荷花池中。初夏,晶莹的露珠在荷叶上滚动,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现太阳的光华。荷的清香,溢满四周。清华园幽静的自然风光,永驻我的心中。
母校百年华诞,我追随无数学子的脚步为母校祝寿。除了写篇纪念回忆文章之外,却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可贡献的,也没有什么辉煌成就可谈。尽管如此,我还是时刻不忘母校的教诲,诚实做人,踏实做事,尽力为国家做点事情。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如今我已是年届古稀的老人了。想起自己的孩提时光、少年岁月以及在清华度过的青春年华,这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母校百年华诞,我力争再回校看看老师,看看老同学,和他们叙旧谈心。如果可能,还要去老图书馆坐坐,体验当年的寒窗苦读,去荷花池看看微风吹皱池水的波纹跃动,听听池水应着风的节拍,像琴弦低声细语地倾诉。
(作者系清华大学机械系1963届学生)
《科学时报》 (2011-04-19 A2 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