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哈佛、普林斯顿的改革“倒退”了，但可以看到，他们在考虑自身选拔顶尖学生所遭遇的困境的同时，最终还是把机会留给了学生。
4年半之前，也就是2006年9月12日，哈佛大学宣布从2008年秋季开始，取消实行了长达30年之久的提前录取招生政策，随后跟进的有普林斯顿大学和弗吉尼亚大学。虽然取消了提前录取，但在2008年1月考生人数统计数据出来之后，无论是哈佛、普林斯顿还是弗吉尼亚当年的报考人数全都上扬，哈佛在上年的基础上提高了18个百分点，普林斯顿和弗吉尼亚分别增加了6个百分点和4个百分点。当时，各界评论哈佛、普林斯顿等高校走在了全美高校改革的前列，笔者也认为，实践证明了两校当初抉择之正确。
然而，在不到5年的时间内，两校就相继宣布恢复提前录取，说是从明年9月入学的新生开始，这也就意味着实际上是从今年年底开始，因为提前录取是要提前进行的。而弗吉尼亚大学则更早一些，在去年就恢复了这一先前被废止的制度，无疑这就宣布了当初改革的彻底失败。那么，改革失败的原因何在？提前录取制度缘何如此强大？
何谓提前录取
在这里，我们需要了解一下，究竟什么是提前录取？为什么要出台提前录取的政策和制度？当初提出废止它的原因又何在？
提前录取，顾名思义，就是大学提前录取学生，使这些高中生早于通常录取考生的时间就知道自己被大学录取了。提前录取至少有两大好处：第一，高校可以在第一时间吸引优秀的学生，一般来说，越是优秀的学生，被提前录取的几率越高，同时也提前保证了高校新生的入学率；第二，站在学生的立场上，早早获知自己被心仪的大学提前录取，自然是一件令自己和家庭都会感到很美好的事情，而且在后来的学习中，也不必有太大的压力了。
所谓提前录取（early admission），总体上是对政策或制度的统称。在美国，高中生是可以同时申请多所大学的。通常需要在每年的11月将申请表提交给大学，一般来说，学生会在第二年的3月底前获知是否被录取。但在现实生活中，很多学生在当年的12月就知道自己是否被录取了。这就是大学实施的提前录取政策在起作用。
提前录取政策在实施的时候，实际上分为两种办法，一种是提前决定（early decision），一种是提前行动（early action）。虽然两者都是学生获准被高校录取，但却有所不同。简单来说，前者有附加条件，而后者没有附加条件。具体来说，“提前决定”至少有两个附加条件：第一，在高中生按常规申请的几所大学中，只能申请一所大学的“提前决定”；第二，一旦高中生被该大学录取，就必须撤回对其他大学的申请，而且要到该大学就读，否则所受到的惩罚是非常严厉的——所有的大学都不会再录取他/她。而“提前行动”与“提前决定”的申请过程大体一样，其最大的不同就是：即使你被申请的大学提前录取了，你也可以不去该大学就读。
缘何要废止提前录取
这个看上去双赢的提前录取，其实也有很大的弊端，特别是对于那些家庭贫困的优秀学生来说，“提前决定”有着极为不公平的一面。
举个例子，在美国上大学，即便是对美国学生来说，所要承担的费用也是家庭中的重大开支。学生在选择最终上哪所大学的时候，经济无疑是极为重要甚至是最为重要的因素。如果一个家庭贫困的学生得到了心仪大学的提前录取，但学校给予他/她的只是“录取”而已，并没有奖助学金，那么，即便如此学生也必须接受；而且，即便后来有其他高校给他/她提供了更好的条件，比如提供了全额奖助学金等，学生也只能放弃。
如此一来，我们就看到了提前录取所带来的两个后果。首先，对于没有获得奖助学金的学生来说，如何支付得起大学的费用，可能就成为了这个学生乃至整个家庭的重大问题；其次，由于有此顾虑，许多拔尖的优秀学生要么不申请“提前决定”，要么降格以求，申请更为有把握的而非自己心仪的高校。
有人说，那还有“提前行动”，不是可以避免这个问题吗？其实，同样有问题。“提前行动”对高校来说会不公平，因为这牵涉到申请率与入学率之间的比例问题。申请率很高，高校自然很高兴，也证明了学校的声誉；但申请率高，入学率低，却是让高校头疼的一件大事。在美国，入学率是衡量一所学校的重要指标。由于学生可以申请很多高校，对于高校来说，就不得不考虑：提前录取了这个学生，他/她有多大的可能性会保证入学。如此一来，在给不给奖助学金、给多少的问题上就有可能忽视学生是否优秀、学生是否需要等因素，而只考虑入学率，其中的不公平性显而易见。因此，提前录取总是被人指责为迎合富人阶层，而使来自中等收入家庭的学生丧失了更多的机会。
正因为如此，哈佛大学才在2006年痛下决心，作出了废止提前录取制度的决定，并号召其他大学效仿此举。很快，普林斯顿大学和弗吉尼亚大学也分别在2006年9月12日和9月24日作出了同样的决定。
恢复提前录取的原因何在
可能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在实施仅仅不到4年的时间里，哈佛、普林斯顿的尝试就宣告失败。人们不禁会问：提前录取失败的原因到底在哪里？原因主要有二。
首先，在哈佛倡导、普林斯顿和弗吉尼亚跟进之后，并无其他高校效仿。其他高校之所以不效仿的原因，可以分为两面来说，一方面，哈佛、普林斯顿包括弗吉尼亚这样的顶尖大学之所以敢于率先放弃提前录取，乃是因为有“底气”。所谓“底气”就是：一旦大家都放弃了提前录取，拔尖学生选择这类一流大学的比例肯定会越来越高，道理很简单，当申请变得透明之后，大家就不再会有碰运气的感觉，而是最终作出一个对自己有利的选择。另一方面，对于不愿放弃提前录取的高校，应该都是难以与哈佛、普林斯顿这样的名校在同一起跑线上比拼的。因此，提前录取无疑是吸引拔尖学生的重要手段之一。在录取之后，尽管本校并不一定是他们心仪的大学，但一旦入了大学，谁又敢说自己的学生将来不热爱自己的母校呢？到那个时候，谁还会在意当初报考的是哪所大学呢？从以上两个原因可以看出，一旦全面废止提前录取，就高校来说，大学的声望越大，受益也会越多。这就是其他高校并不愿意跟进的主要原因。
其次，取消了提前录取之后，在实践中，无论是哈佛还是普林斯顿都发现，一旦大家都不跟进，那么就会出现拔尖学生早已被其他大学揽入囊中的现象。这令他们极为不安，也感到难以承受这样的后果。哈佛大学在声明之中直言不讳地声称，所以恢复提前录取，目的就是为了吸引最优秀的考生。而普林斯顿大学校长提尔曼进一步阐明了原因。她说：“4年前我们放弃提前录取的时候，我们希望其他高校能够一同跟进，但事实上它们没有，而没有跟进的后果之一，就是有些考生在提前申请的时候报考了其他大学，尽管他们的第一选择是普林斯顿大学。所以要重新恢复提前录取，我们希望能够达到两个目标：为那些把普林斯顿视为第一选择的学生提供一个提前申请的机会，同时，保持并且巩固我们近年来在生源多元化和选拔最优异的学生方面所取得的进展。”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哈佛大学与普林斯顿大学宣布恢复的，全部都是“提前行动”，这意味着，考生虽然提前报考了哈佛大学或者普林斯顿大学，但并不意味着一定要入学，也即不用承担什么后果。举例来说，被普林斯顿大学提前录取了，但后来自己在正常录取中又被哈佛大学录取了，那么，如果考生心仪的大学是哈佛，那么他/她仍然可以放弃普林斯顿而转投哈佛的门下。就此而言，学生可以在自己被录取的大学之间进行选择，比较哪所大学给予更多的奖助学金，哪所大学更适合自己、更有利于自己的成长，从而在此基础之上作出自己的最终选择。
虽然哈佛、普林斯顿等的改革“倒退”了，但可以看到，他们在考虑自身选拔顶尖学生所遭遇的困境的同时，最终还是把机会留给了学生。这也是为什么像普林斯顿大学这样的世界顶尖大学更加注重宣传奖助学金受益面超过全校入学新生的59%的原因所在——他们希望以此来吸引拔尖学生。这或许从一个侧面说明，没有一流的生源，就没有一流的大学。
《科学时报》 (2011-3-8 B3 国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