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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政法大学教师萧瀚“被停课”引发学术自由讨论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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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学院院长薛刚凌选择了沉默。
萧瀚问薛刚凌:能否拿出正当的合乎学术规范的程序来告知我,为什么停我的课?为什么侵犯我上课工作的权利?为什么侵犯学生听我的课的权利?
法学教师萧瀚被停课,引发关于学术自由的讨论风波。一方说,教学自主是世界通则;另一方说,人性可以洒脱,教学应有规矩。如何面对大学里的“异类”,似乎真的成了高校领导的难题。
大学教授有没有教学自主权?3月21日,中国政法大学法学院副教授萧瀚因“不明原因”被停课,发出公开信矛头直指学院院长薛刚凌。萧瀚认为,法学院的行为侵犯了教授自由。
继前年“杨帆门”事件后,萧瀚有点被迫地再次站在了舆论前沿。巧合的是,去年被停课的政法大学讲师滕彪今年刚刚复课。有人因此戏称,学校专门安排两人“轮流倒班”。3月23日,法学院会议正式宣布萧瀚停课的主要原因是,“没有教师资格证”。
悄无声息停课
早在2009年底,萧瀚的学生告诉他,下学期不能选他的课了,课表里没有排他的课。萧瀚到教务部门询问,“证实不是系统出了纰漏”。按原计划,萧瀚将在2010年继续教授本科生“宪法学案例”,恢复以往的“中国宪政史”,以及研究生课程“经典著作导读”。
今年40岁的萧瀚6年前以北大法学院硕士的身份进入中国政法大学法学院担任教师,几年来,萧瀚在社会事件上的犀利言辞令他进入公共视野。2008年初,萧瀚和同校教授杨帆因师道尊严发生冲突,成为公共人物。
萧瀚被停课的信息是从去年底院务会上流传出来的。据参加过院务会的教师向南方周末记者透露,院领导称是学校的意思,但没有给出停课理由,“稀里糊涂的”。“遗憾的是,我们都是通过非正常途经了解到的。”同事王建勋说。
是因为讲课不好吗?多数师生认为不太可能。据萧瀚自己介绍,在学生对老师授课的评价中,他的评分一直高于学院平均分。
更多的人猜测停课可能与萧瀚在公共话题上的表现有关。“邓玉娇事件”中,萧瀚连写27篇博文,呼吁程序正义,痛陈中国刑事司法制度对律师辩护权利的侵害。“不明真相之际,鸡蛋和石头较量中,我永远站在鸡蛋一边”,这句签名在网络上得到迅速流传。
在一些影响较大的事件中,萧瀚似乎从不沉默。然而,即使是学院较为保守低调的学者,也认为他的文章“总体上比较理性。这些言论在其他地方也可以看得到”。
萧瀚所在的行政法研究所所长何兵,为恢复萧瀚的课做了很多努力。有教师甚至拿出民国时北大校长保护教授做例子,“保护自己的老师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事情似乎曾有过转机。“听说给我安排了研究生的课,同事们希望我忍一忍,我答应了。”萧瀚说。然而新学期已开学3个星期,仍然没有他的课,也没有等到薛刚凌院长的解释。萧瀚最终决定以公开信的方式维权——“就教授自由问题请教薛刚凌院长”。
公开信的发出,让协调此事的同事们明白“工作没有做成功”。他们理解萧瀚的行为,“这种事不可能有正常的、平等的渠道沟通”。
“基本原则”
萧瀚记得,薛刚凌曾找过他谈过一两次话,要求他上课遵循四个“基本原则”。
47岁的薛刚凌是行政法领域的知名学者,连续担任法学院两任院长。在公开信中,萧瀚称薛刚凌为“处长教授”。
《中国宪政史》是本科生的选修课,这堂需要贯穿整个中国历史的课程,萧瀚将全部课时用完,据说还讲不完“先秦”。这个特立独行的讲课方式很多老师确实不能认同。但萧瀚的看法是在课程上已经安排了通史性专题,他说,对学者来讲,重要的是将他思考的内容和方法呈现给学生,而不是死搬教学大纲。
这门课最终还是在2009年下半学期被停掉了。萧瀚说,没有给出理由。
关于这个问题,学者贺卫方对萧瀚表示支持。他拿陈寅恪做例子,陈在清华大学国学院讲授唐代历史时,光《长恨歌》的前四个字就讲了六七节课。
年终申报学术成果时,萧瀚几乎不填表,只填过一次,上面还写着:“大学不是养鸡场,不要以为给了饲料就得下蛋,那是鸡的事业,不是学者的事业。”萧瀚也基本不参加院里的各种会议,仅有的几次,“还公开让领导下不来台。”据一位老师介绍,有一次院里开总结会,前面的人发言都是表扬肯定之词。萧要求发言,开口却是:“这都是废话,这样的会没必要开。”
一位法大的老师说,他对萧瀚的这些做法并不认可。他认为,高校的行政化的确是个问题,但是作为一个机构成员,还是要遵守基本必要的机构伦理和规则。
法学院的教师对萧瀚的授课风格也分为两派意见。宪法研究所副教授张吕好向南方周末记者介绍说,一方认为教学自主是世界通行的教师与学术伦理。另一方认为,讲课不能过于随便化,还是要有一定范围,“人性可以洒脱,教学应有规矩”。但是,如果仅仅是因为他讲课内容出格或者作风自由散漫就停课,“太过激烈”。
天天讲“为权利而斗争”
萧瀚被停课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事发后一天,法学院院长薛刚凌和中国政法大学校长黄进都未就南方周末记者的提问作出回应。
就在公开信发出第三天,媒体陆续报道后,3月23日下午,法学院召开院务委员会议,正式宣布了“停课原因”——萧瀚没有教师资格证。
这个被萧瀚称为“被逼到墙角才拿出的理由”,他并不认可。萧瀚告诉南方周末记者,2004年初,他进入政法大学的时候,曾在张树义、何兵等6位教授面前当面试讲,证明他的授课能力得到了这个学术共同体的认同。6年来,关于这个问题也从未受到质疑。
按照现行规定,高校教师入校后必须参加由教育部主导的教师认证考试,考试通过方可获得教师资格证。萧瀚一直拒绝参加这个考试,他认为,政府没有权力审查教师资格。
这些年频频发生的教师停课、解聘事件也颇令学界担忧。比如2005年吉林艺术学院教师卢雪松因讲课内容涉及右派人物,被学生告发后停课。一些大学老师开始担心自己言论不小心“越界”,或者不再敢就公共问题发言。“学院的这种行为不仅伤害了教授的学术自由,也是对大学自治和教授治校方向的打击。”中国政法大学副教授王建勋说。
王建勋的另一层担忧则是这类停课没有正式发文,也不通知被停课者,让类似萧瀚这样的人没有救济途径。“我们在课堂上天天讲‘为权利而斗争’(指德国法学家椰林的名著《为权利而斗争》,记者注),呼吁程序正义高于实体正义,无论是我,还是萧瀚、薛刚凌,我们讲的都是一样的。然而现实生活却是这样一个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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