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前,18岁的我,别离了父母,带着对大学生活无限憧憬的心情来到首都,踏进了中国科大的校园。5年的科大岁月给我留下了永不磨灭的记忆,在我们这个集体中发生的事,也许在如今的大学中难以找到了。
军事化的集体
刚进校门,到处是身着黄色军装的工作人员。他们都很年轻,系助理还不到30岁,李书记还是学生头。
学校以军事化的方式要求我们,每天我们都要进行晨操,排队并唱着歌走进临时食堂、站着吃饭。我们女同学为了比出操速度,都用皮筋把头发扎好了,以便早上起床后不用梳头就跑向操场。
宿舍里简洁、整齐,从未见过有同学把臭袜子、脏衣服乱塞乱丢,谁的被子脏了就会被女同学抢去洗了。每周末的生活会大多是批评,检查自己的不是,哪怕一点点也不放过。周日晚的排长点名,是人人必到的。
当时我们刚进大学时正好赶上大跃进,一次全校同学从玉泉路步行至中关村操场参加科学院的献礼大会,真是累极了,会后听说还要步行回去,有的女同学哭了,不想走了,最后不知有没有照顾她们坐车回去,但批评和检讨是免不了的,因为当时的我们是必须绝对服从的。
当时的我们在这种生活环境中从早到晚都干劲十足,精神面貌确实不一样,带着这样的劲头,哪有学不好的理由呢!
团结互助的集体
我们虽然是从全国各地招来的高分生,但进入大学生活后也有一时适应不了的。当时还有一批工农速成中专来的同学,他们年龄比我们大、底子薄,没有机会像一般同学那样一级一级读。要他们和大家一起学习,难度是很大的,但学校提出要大家共同前进,提倡互相帮助。
记得当时我们分成好几个互助组,甚至有一帮一的,几个人坐在一起复习、做习题,理解力强的做小老师,课后走上讲台给互助组的同学讲课,有时真会比上课还好懂。韩哲文就是从那时起,经常上台讲课而有了“教授”这个外号。还真巧,现在他果真成了真正的教授了,还成了主讲教授,那时的基本功也许在日后的教学中起了作用吧。
是1959年春吧,我在一次跳马训练中扭伤了右膝,当时医疗条件不先进,腿又肿又疼,不能行走了,无法上课,全组同学分工帮我抄笔记,分工到宿舍帮我补习,考试时背我去教室考试。其中一次考制图,佟振合把我从四楼宿舍背下来,又背到五楼制图教室。在这样的集体中,我的学习动力真大,记得腿伤以后的各门课我都是五分,哪怕是回上海家中休养后回校补考也是如此,还受到了系主任的表扬,但我至今都认为这个成绩不是我的,而是我们这个组帮我考的,是我们这个集体给了我力量。
在我腿伤的一年中,孙克主任就像慈祥的母亲一样陪我去看北京的“名医”;从不声张的陈式经同学到木工班做了一把木拐杖送给我,这把不太美观但十分结实的拐杖帮我解决了短距离行走的困难,一直用到我恢复行走功能;袁斯鸣、鲁格、韩哲文等同学帮我记了全部上课笔记;崔淑珍、蔡维真等很多同学在生活上给了我悉心照顾。当时除了心中无限感激外,全化成了我的学习动力,使我虽然脱课一年,但还是没有离开5810这个集体。至今想起还是热乎乎的,在此要向关心和帮助过我的老同学再次说声谢谢。
艰苦而有活力的集体
大学期间正值国家的困难时期,从1959年底到1962年,供应十分紧张,我们以班为单位分到了学校的空地,种了茄子、萝卜、花生,还有蓖麻籽。我们轮流施肥浇水,工具就是我们的脸盆和脚盆。
那时为了肚子,一点儿都不怕脏,等到收获了,有的男同学摘了茄子就咬,我和晓淮一看,说我们也吃吧,但咬一口,怎么跟棉花团似的,实在不好吃,还是送到食堂求师傅在蒸窝头时帮我们蒸一下,加点盐,这就是大家的美味佳肴了。萝卜吃了后,叶子也舍不得丢,晒干后让北京同学从家中带点盐来腌起来,放在宿舍中解馋。我还记得当时吃萝卜叶子的滋味,一点不比现在的蜜饯差。
我还记得当时吃的黑色的红薯窝头,像中药一样苦而黑的树叶汤……我们到锦州实习时吃的全麦面馒头,吃多少拉多少,当时看到厂里工人吃大白菜蘸臭虾酱,真是馋死了。
在毕业前夕,国家经济好转了,在中关村计算所的宿舍中,我们整脸盆整脸盆地吃柿子,最后,一点饭都吃不下去了,据说是在胃中形成“结石”了。我们这一代人吃了这么多苦,经受了这么多苦,也许成为我们以后工作和生活中的本钱了,不怕苦的精神伴随了我们一生,加上以后“文革”的痛苦经历,培养了我们这一代的不屈不挠的毅力,成为我们终生的财富,这也许是现代青年最缺乏的吧。
(作者系中国科技大学58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