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发表“为富人说话,为穷人办事”的言论而遭广泛批评之后,茅于轼先生再次发表支持大学学费提高和支持电力涨价的惊人之语。在平面媒体未及做出反应之前,网络上的网友留言已经是“板儿砖”横飞,批评、责难、讥讽甚至谩骂,在留言中占了绝大部分比例。
在“上学难,上学贵”的长期舆论定式之下,又逢CPI连续数月拉升不止,“涨价”一词已经成为公众心理和社会舆论最敏感的神经,茅于轼先生于此时发表支持大学学费和电力涨价的言论,想必也是做好了承受批评的准备,况且前有“为富人说话”的惨痛经验。
作为经济学家,茅于轼先生当然不会没有根据地就如此敏感的问题信口开河。对于支持大学学费提高,茅于轼先生给出了如下的理据:“目前的中国高校里,穷人孩子的比例只占到10%―20%。如果高校学费降低,是让不穷的人,有能力支付高学费的人搭了这个便车。”而他给出的解决方案是,通过提高的学费,以增加更多的奖学金和助学贷款,来解决穷人孩子上学的问题。
就一般原则而言,这样的想法确有道理。虽然目前中国普通高校学费已经高达5000元以上,部分热门专业甚至达到万元以上,但相较于学生培养的“生均”综合成本而言,却是“入不敷出”。根据不同口径的统计,高校学生学费占“生均成本”比例,有25%、30%或60%等多种数据,但无论如何,学费低于成本,却总是不争的事实。这一“倒挂”现象的存在,必然意味着每个入学的学生,均享受着国家财政或其他渠道经费所给予的“暗补”。
而茅于轼先生的思路,显然是希望以提高学费的方式,使学费等于或接近“生均成本”,取消对有能力支付高学费的富人的暗补,转移出来的公共经费,则用于对贫困学生的助学金、奖学金及助学贷款。这样的思路不但于理有据,在美国等发达国家也得到过很好的实践。如美国一流大学学生的学费和住宿费等,已高达每年4万美元以上,但低收入家庭的子女,却可以得到部分乃至全额的资助,以实现在高学费制度下,依然让所有家庭的孩子都能接受高等教育的目标。
但一套理论上成立的设想,到落实为具体的现实,其间还需要极其复杂而细致的推衍和设计。目前的现实而言,一位在京就读的大学生每年高达五六千乃至万元的学费,加上几乎同等甚至高于学费的住宿费、生活费,已经达到2006年北京人均可支配收入的60%左右,而这已经高于南宁、保定、蚌埠等中等城市的人均可支配收入。而若是在此基础上继续提高大学学费,究竟有多少家庭仍然属于“有能力支付”的家庭,便成难以准确估量的悬案。如果有更多的家庭陷于无力支付学费的相对贫困地位,则因提高学费而转移出来的公共经费,究竟能否充分补足这些“新增”贫困学生之所需,也是需要严格计算才能得出的结论。
而在缺乏上述严格计算、论证的时候,便贸然提出提高学费的设想,难免使那些目前勉强可以供养一位大学生的家庭,担心自己会落入既得不到公共经费的资助,又无力继续供养的困境。同时,在政府财政投入不足,高校“生均成本”统计一片混沌的情况下,单独提出提高大学学费,也确有偏颇之嫌。这些也正是茅于轼和曾经先于他提出此类想法的张维迎,受到舆论和网友“痛扁”的原因。
而我们依然愿意提出,且慢向茅于轼先生“拍砖”。因为如果经过严格、科学的制度设计,确实能够通过提高大学学费,让那些少数富裕家庭支出更多的学费、承担更多的成本,那么相对低收入家庭的学生确实能够得到更多的资助。而经济学家,尤其是茅于轼先生这种主要从事宏观经济研究的经济学家,其作用往往在于“破题”而非解决具体问题。政府财政投入不足,高校管理粗疏、经费使用不当,需要资助的学生资格界定困难等问题,确实是阻碍茅于轼先生的思路顺利落实的障碍,却并不足以证明其观点的错误。对政府及高校管理部门的不满,不该宣泄到茅于轼先生的头上。
茅于轼先生已经当了两回“烈士”,这次,我们不妨认真听听他到底说了什么。
(作者为北京青年报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