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发生的张维迎所在的光华管理学院的人事纠纷事件，如今已经告一段落，是非曲直早已不重要。但是，值得一切关心我国高等教学和科研以及商学院建设的人们警觉的是，为何理应“温良恭俭让”的学府却如此斯文扫地，当事人恶语相向，为改革开放二三十年来所少见。

 

然而，请听冯友兰所著《西南联大纪念碑》所说：“文人相轻，自古而然，昔人所言，今有同慨。三校有不同之历史，各异之学风，八年之久，合作无间，同无妨异，异不害同，五色交辉，相得益彰，八音合奏，终和且平，此其可纪念者二也。万物并育而不相害，天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软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斯虽先民之恒言，实为民主之真谛。联合大学以其兼容并包之精神，转移社会一时之风气，内树学术自由之规模，外来民主堡垒之称号，违千夫之诺诺，作一士之谔谔，此其可纪念者三也。”

 

可以说，大师之出现，就有多学科相濡以沫 、同舟共济这一原因。反观之，不但物质和金钱条件今非若比，而且校长院长可以开 “百万年薪”，随心所欲把人才挖来，更可以以本地“龟”几十倍的薪酬，“请”来海外“龟”，却使本来不是“联”起来的“大”学，内部开裂得“联”不起来。看光华人事事件提及的人，均是专家和聪明人，为什么1+1不是等于3，连应该的2也达不到，倒反成了负1了呢？商学院的MBA天天在教授的“协同”（Synergy）和“团队”（Teamwork），怎么在这些“老师”那里面目全非了呢？我在几年前就明确提出：这种悬赏挖人、因人设庙的大学组织路线和人力资源管理，是逆社会潮流和管理的，就因为它破坏了一个地方、一个大学的学术生态，破坏了教学和科研所必需的团队有机结构，破坏了人与人之间毫无戒心相互交流切磋、共同合作激励的学术创造之必要环境。

 

从最好的角度讲，一位优秀人才的引进，往往是挖了条件比自己差的地区和学校的墙脚，世界范围叫做Brain Drain（人才外流），发达国家自私自利的做法被人们广泛批评并在理论上批判。此风在国内则导致中西部好端端的学校、专业和教研室内劳燕分飞；学科带头人见异思迁，团队一片狼藉；最聪明的人利用这种以科学名义进行的跳槽，赢得高薪、住房、家属户口，却按同样逻辑被更高的“引进者”“挖”去；或者身在汉营心在曹，在你这里拿到饷银，人却在国外或其他地方。光华里面的事则作了脚注。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继绝学、开新路的圣人大气哪里出得来？即使从人才受益方而言，为了引进的人才能开展工作，就另立研究所，以免与原有专家“一山两王”；原来视为兄弟的“文史哲”，因为学科领头地位和帅才之争，而老死不相往来；新来的人往往不了解过往组织和人员曾创造的业绩甚至急于求成，仓促上阵乱砍三斧头； “新人”使“老人”很失落……几千年的文人相轻和你死我活，是中国科技和文化发展畸形的原因之一，如果我们今天不深入研究其中的机理，简单地谈大学发展，那么正是“发展”之英文Develop所涵示的，Develop也意为照片显影：显出的尽是几千年的文化潜影，愿望再好也是南辕北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