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谈科幻不能不谈刘慈欣，谈刘慈欣不能不谈《三体》

 

《三体》是一个系列三部曲。去年年末，该系列的最后一本书《死神永生》出版，号称史上最受期待的科幻小说。但是笔者却认为，《三体》系列中最精彩的还是第二部《黑暗森林》

 

《黑暗森林》情节设计之复杂巧妙，人物刻画之栩栩如生，战争图景之震撼人心，不仅在科幻文学中首屈一指，在当代中国文学中也是凤毛麟角的。

 

康德曾说，越想越使我敬畏的是头顶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这句话被当做最有名的名言之一。但是人们没有想过，头顶上的星空很可能与心中的道德不符。换而言之，宇宙有可能是零道德的。

 

宇宙零道德是刘慈欣的一个猜想，他在《黑暗森林》中将这个猜想发展成了一个理论。

 

《黑暗森林》作为《三体》系列的第二部，在情节上继承了第一部。《三体》的主线其实比较俗套：外星人入侵，人类保护地球。但正如金庸能使寻宝、复仇等枝干上开出十四朵奇葩一样，刘慈欣也用其惊世骇俗的想象给《三体》填上了丰满的血肉。距离太阳系4.2光年远的半人马星座α三体星系中的文明因为本星系三星系统的不稳定而备受煎熬，直到一次偶然的通讯使他们发现了离自己星系不远处居然有适合文明生存的星系——太阳系。三体文明从此开始了向太阳系长达四个世纪的远航。人类社会要面临的，就是这样一个以灭绝人类为己任无比强大的敌人。《三体》第一部描绘了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图景，人类能不能“甲光向日金鳞开”？作者在第二部：《黑暗森林》中给出了答案。

 

在《黑暗森林》中，人类正式进入危机纪元。人类所面对的敌人，除了三体人之外，还有地球三体组织。该组织由人类社会中对现状失望的精英组成，宗旨是迎接技术强大、道德高尚（地球三体组织的误解）的三体文明降临地球，以拯救堕落中的地球文明。人类的一部分精英竟然会背叛人类，这给人震撼，使人沉思。

 

人类社会所面对的这场战争，是前所未有且不可思议的。人类在敌人面前毫无秘密可言，三体文明可以凭借超技术获得一切情报。而三体人的思维是完全透明的。也就是说，三体人完全不知战略欺骗为何物。人类社会根据这些特点，制定了面壁计划。所谓面壁计划就是四位面壁者将自己的战略深深地埋在心底，让三体人无从探查。面壁计划也是《黑暗森林》的主线。

 

刘慈欣将主角设计为一个惊世骇俗的角色。主角名叫罗辑，是一个大学副教授，为人无拘无束，放荡不羁。颇有些唐伯虎“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的味道。主角在大学研究的是宇宙社会学，一门关于数以亿计的文明组成的社会的学问。毫无预兆，主角被指命为面壁者，开始肩负着人类的希望，寻找击退外星侵略者的方法。

 

由于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地成为了面壁者，认为自己无力回天的主角非常无奈。面壁者可以动用一切资源，主角便开始花天酒地、醉生梦死。

 

其他三位面壁者的计划一个比一个使人震撼，一个比一个令人拍案叫绝。但是在科技比人类先进几个世代的三体人面前显得是那么的无力。

 

罗辑遭到地球三体组织的基因进攻，身患绝症，借助冬眠技术去未来治疗。

 

罗辑醒来后，已经是二百年以后了。作者借罗辑之眼观察世界，向我们展示了在危机之中进化两个世纪的人类文明的图景。

 

罗辑发现新世界的人们没有了危机初年的那种惶惶不可终日，而是眼中充满了自信。在基础科学被锁死的情况下，人类尽力从原有科技这个柠檬里榨出最后一滴汁。人类建造了几百艘恒星际飞船，配上伽马光炮、电磁动能炮等先进武器，每一艘飞船都能摧毁一个行星。人类的飞船战斗群严阵以待，准备给来送死的三体文明沉重一击。

 

这个时候，三体文明的先遣队抵达地球。先遣队不是飞船，只是一个无人机器。机器成极完美的椭球形，有着极好的反射，可以反射任一波段的电磁波。有人管它叫做“圣母的眼泪”。它被称作“水滴”。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水滴是三体人求和的标志，至少没有恶意。人类社会为了展示自己的强大，派出几乎所有的战舰去拦截水滴。

 

悲剧发生了。水滴不是圣母的眼泪，而是恶魔的狞笑。

 

水滴外表的分子由强相互作用力约束。强力是电磁力的几百倍大。面对由电磁力联系的人类舰队的甲板，水滴无坚不摧，无坚不摧！

 

三体文明不需要伽马光炮、电磁动能炮，他们只用最原始的方法——撞击，就能置人类于死地。

 

人类战争史上最惨烈的一幕出现了：排成一字长队的人类舰队被水滴从头撞到尾，水滴犹如穿过几百个影子一样，丝毫没受影响。人类舰队像一串鞭炮一样在几分钟内炸完。人类的太空武装力量全军覆没。

 

我们再一次折服于作者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想象力。仅凭对末日战役的描写，刘慈欣就足以名垂中国科幻史。

 

被击败后，人类彻底绝望了，已经到达了崩溃的边缘。人们把所有的希望全部加在罗辑身上。

 

这个时候，罗辑的黑暗森林理论得到证实。黑暗森林理论是解释费米悖论的。费米悖论的内容是为什么理论上宇宙中应有上千亿个文明，却如此空旷。罗辑首先给宇宙文明找出两条公理：一、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二、文明不断增长和扩张，但宇宙中的物质总量保持不变。罗辑从这两条公理出发，推导出了宇宙的惊人图景：宇宙是一座黑暗森林，每个文明都是带枪的猎人，像幽灵般潜行于林间，竭力不让脚步发出一点儿声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他必须小心，因为林中到处都有与他一样潜行的猎人。如果他发现了别的生命，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开枪消灭之。在这片森林中，任何暴露自己存在的生命都将很快被消灭。

 

罗辑根据黑暗森林理论建立了针对三体文明的威慑。如果三体文明不停止侵略地球，罗辑会将三体星系的坐标发射出去。收到信息的文明会消灭三体星系，消除自己的潜在威胁。

 

人类文明与三体文明达到了战略平衡，人类得到了暂时的和平。

 

虽然过去了两年多，我还清楚地记着读完《黑暗森林》后的感受。被震撼了，真的被震撼了。这种震撼不是外加的，而是来自内心。我从未想到人的想象力竟能恣意汪洋到这种程度。

 

读到罗辑将联合国人员耍得团团转时，我会心一笑。

 

读到另三个面壁者计划失败时，我扼腕叹息。

 

读到二百年后的新世界时，我倍感欣慰。

 

读到末日战争舰队全军覆没时，我触目惊心。

 

读到对黑暗森林理论的阐述时，我目瞪口呆。

 

读到罗辑与三体人的最后谈判时，我热血沸腾。

 

……

 

《黑暗森林》给了我太多情感，以至于我无法正确表达我对它的情感。

 

它是一本悬疑小说、一本励志小说、一本言情小说、一本通俗小说、一部纪实文学、一部哲学、一部诗集。然后，它才是一本科幻小说。它是整个世界。刘慈欣的幻想世界，科幻迷的天堂。

 

（本文获一等奖）

 

《科学时报》 (2011-07-21 B4 精神 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