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海峰
科举是一种离我们既远又近的传统考试制度,它已走入历史,属于已经过去的时代,在当今中国已不可能再度恢复;但它又有抹之不去的历史记忆时常被唤醒,还有大量的历史遗迹和踪影可以追寻,甚至还以不同的形态在现实社会重新复活。
在一定意义上说,科举有如古代的高考,高考有如现代的科举。2007年9月,我曾经应邀到澳门参加一次“教育名家系列讲座”,讲座的专题就是“教育改革与科举文化”。这次讲座请了三个人,一个是香港大学原副校长程介明教授,另一个是台湾师范大学现任教育学院院长周愚文教授,周教授当时是在台湾的中国教育学会会长,还有就是我。一般人可能以为这个专题是我提出来的,但实际上却是平时不研究科举的程介明先生提出来之后,再邀请我去的。因为程先生多次去台湾访问,发现台湾进行教改过程中,碰到的很多问题就是考试领导教学,都跟科举文化有关,觉得需要研讨“教育改革与科举文化”,所以提出来作为讲座的专题。仅此一例,便可见科举文化对当代教育还有深刻的影响。
无论科举制的是非功过如何,它已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要素,或者说是中国历史与文化中的重大存在。不管我们是否意识或是否承认,科举文化这种存在照样在起作用。因此,充分认识并深入研究科举文化,在今天还有明显的现实意义。
2010年12月,我在辽宁教育出版社出版了一本48万字的个人学术专著《中国科举文化》,这是我近年来出版的一部代表作。通常我为他人写的序,以及本人著作的自序和后记,都是当做学术随笔来写的。《中国科举文化》一书的后记,在目前关注高考的季节,还有一定的阅读价值,特录于下:
科举文化是中国教育史上的特色,也是中国文化史上的特色。科举时代形成的高度重视教育和考试的传统,使中国和东亚国家在教育评价中十分倚重考试。着重以考试成绩作为大学招生的主要依据,在学校中主要以考试成绩作为学业评价的依据,成为中国和其他东亚学校教育区别于西方教育的一大特色。身处厦门大学教育研究院,主要活动于教育学界,自然从教育的角度研究科举多些。而且,因我也研究现代高考制度,从古代科举到当今高考,有许多惊人的相似之处,因而我的科举学研究论著往往是融会古今的产物。
深入研究科举学需要学科交叉和融合,需要广博的知识储备。有句西方格言说,对文学家和侦探而言,一切知识都是有用的。其实,对科举学而言,也与此类似,至少可以说所有人文社会科学知识都有相关。“浪沧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浪沧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由于科举的影响面至广,因此几乎从所有的人文社会科学的角度,都可以分析科举的不同侧面。多学科的视角往往观察得比单一的面向更为全面而深刻。而且,如果只研究科举,不仅知识背景不够宽阔,连外出行走的机会都很少。因此要借助其他方面的研究机会和经费来襄助科举学研究。
学贵专精,持之以恒。正如郑板桥的《咏竹》诗所言:“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做学问也应该像竹那样,具有坚韧不拔的意志和淡泊谦冲的气质。就对学术发展的贡献而言,每个学者都深入研究某一个或几个专题,会聚起来,便是丰厚的学术成果,或成高远的学术境界。这就像地质钻探,打几十口两三米深的井,不如打一口上百米的深井。20多年来,自己始终如一地坚守科举学这块学术阵地,不停地向纵深掘进,终于挖到了学术富矿,开辟一方新天地。
由于创建科举学、主张为科举制平反,以及主办“科举制与科举学国际学术研讨会”、推动科举百年祭的文化热潮,本人忝列新浪网评选入围2005“年度文化人物”,也因此有多家出版社希望请我写关于科举的著作。2005年11月,辽宁教育出版社总编室李忠孝主任来电热情约稿,促使我将以往一些专题研究成果集合起来,再作精细加工,使之成为这本专门而具有内在逻辑联系的著作。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拖了几年,于是调整篇目,有了如今的模样。
著作文章,在古代被称之为“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而著书立说可以“藏之名山,传诸后人”。一个学者要将才华发挥出来,方能体现其人生的价值。而要将自己的学问展现出来,变成学术声望,主要的途径便是将思想、见解形诸文字,抓住转瞬即逝的灵感,将精神变成文字,以论著的形式流布,可以使瞬间凝定为恒久。在当今社会,酒香也怕巷子深,即使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也不宜长期“养在深闺人未识”。真正要使著作广为人知,传之久远,还非得有出版社的依托不可。
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若作者与出版社能够良性互动,必能使两者皆声名远播。在当今中国,出版社的敦促鞭策往往是学者写作的一大动力,我出的书也多数是受出版社约稿的推动而完成的。就文科学者而言,承接出版社的约稿有时比承担一个课题还管用。有的课题经费不多,做完之后便束之高阁,成果没有面世,社会效益便减却许多。而出版社的约稿往往是订有合同的,不能过于拖拉,加上是有订单后再生产,投入必有产出,动力自然较足。因此在繁荣中国学术方面,出版社功莫大焉。
“运笔思成后,读书心静时。”气定神闲勤开卷,读书快乐似神仙。在学与思结合之后,使心中所思达于指端,使胸中所蓄泻出笔尖,凝聚成丰厚的学术论著,这才是学者之正道和乐事。
《科学时报》 (2011-07-05 B1 大学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