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描写女性题材见长的著名小说家池莉，近期推出了新作《她的城》。从上世纪90年代至今，她就靠写武汉底层生活而名扬天下，从《烦恼人生》到《生活秀》，从《小姐你早》到刚刚问世的《她的城》，都是优秀的现实主义作品。

 

虽然池莉的小说世界永远都是汉口，但是她对社会的思考，对人性的剖析却是全方位的，汉口不过是她灵魂的栖息地。

 

《她的城》是池莉市民题材小说的最新作品，我认为也是写汉口、写女人最深最透的作品。先不妨用一点笔墨，认识一下汉口。汉口作为武汉三镇中的商业贸易中心，自明朝就发展起来，随着两次鸦片战争的爆发，汉口成为中国最早的通商口岸。清末到民国，汉口发展迅猛，成为全国重要的工商业城市。汉口幽深弯曲的弄堂里、纵横交错的街坊中，孕育出独特的汉口文化。由于汉口居于长江之边，多多少少有点“码头文化”的意味。而码头文化的最主要特点是流动性、讲信义、做事豪爽果断。

 

在《她的城》中，故事中的主人翁逢春是一个三十开外的嫂子，她内秀、文静，中规中矩但也倔强，她念过大学，当过白领，由于和丈夫周源闹矛盾，赌气到街坊好友蜜姐开办的擦鞋店打工。店主蜜姐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寡妇，她泼辣、豪爽、精明、自强，年轻时当过兵，曾经和丈夫在汉正街做生意，是汉口较早的百万富翁，丈夫患癌症去世后家境败落，最后和婆婆、儿子相依为命。在祖传的当街房屋开起擦鞋店。蜜姐的婆婆是老汉口人了，解放前是大家闺秀，念过女中，嫁给资本家后全国解放了，在无数次的政治运动中，遭到无数批斗，逐步沦为一平凡市民，丈夫“文革”中自杀，并没有让她失去生活的勇气，带着孩子熬到改革开放，她的骨子里充满刚毅、容忍和善良。

 

小说中叙述到，有一天逢春在擦鞋时遇到一个浙江富商，碰撞出爱的火花，但是蜜姐作为逢春的街坊，看出逢春的心思，她试图阻止逢春红杏出墙。一次在酒桌上，逢春哭泣着说出了自己隐瞒多年的苦：自己和帅气的丈夫已经没有感情可言，但对外还不能说，因为在街坊邻居面前实在难以启齿，自己的丈夫是同性恋！得知这一秘密后，蜜姐格外同情逢春，并安排她和年轻富商约会，成人之美。蜜姐的情感世界也不简单，她丈夫在世时，由于丈夫的花心，自己暗中与“某人”好了七年，丈夫去世后原本可以顺顺当当与“某人”生活的，可善良的婆婆和年幼的儿子，实在让她不忍心出门，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挣扎，她还是留下了，决定重新撑起家业。

 

池莉把三代武汉女人描写得活灵活现、入木三分。三个不同时代、不同身份、不同性格的汉口女人，生活在汉水之畔的这座城市中，命运以特定的形式将她们纠缠在一起。当面对感情与世俗、婚姻与道德，痛苦与重生的冲突，经历婚姻带给她们的伤痛，她们彼此理解、相互扶持，带着伤疤所特有的美丽，继续在长江千年不断的涛声中生活下去。

 

小说中的故事情节并没有起承转合的波澜起伏，节奏也相当平缓，如同涓涓细流一样慢慢将三个女人的汉口往事铺陈开来。池莉笔下的三个女人，都是坚强的，在各自的挫折面前，承受不同的情感创伤，担负着女人深处的忧愁，但是在人们面前，都谈笑风生，和常人别无二样。有人说爱情过后是婚姻，婚姻过后是厮守。不论汉口女人还是上海女人，结婚之前，关于爱情归于平淡这一铁定的事实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如果婚后有一方不信守婚姻的誓言，那婚姻走到后面就是分崩离析。现实生活里，很多男女对婚姻还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时，就急急忙忙地进入这个看似色彩缤纷的围城，最后走出婚姻的围城时狼狈不堪。

 

池莉作为女性作家，当然关注女性的情感世界。由于汉口独特的地理位置和在全国长期领先发展的历史，汉口女人都有一种优越感，心底里瞧不起外地人、乡下人，当然这并无恶意。汉口女人好客、热情，有时就像男人那么豪爽利落，若有朋自远方来，她们都会请客人下馆子，买最好的烟进行招待，即便家里不宽裕，借钱都要打肿脸充胖子。汉口女人脾气火暴，说话大大咧咧，但不乏女人的柔情。也许是汉口夏天异常炎热的原因，她们的性子也是火辣辣的，遇到不开心的事和烦恼事，绝对不会把委屈憋在心里，她们一般都会很夸张地把委屈高调地释放出来，可女人终究是女人，在乎情意，有时非常脆弱，情感上受伤了也会在无人的巷子里放声大哭，这就是汉口女人。

 

汉口女人是可爱的，也是值得爱的，那种小市民、小机巧、小暧昧、小情调、小快活很富有生活气息。池莉的小说中，总是着力描述那些看似琐碎的世俗生活，文字间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息，承载了百年风云变幻，充满历史的厚重感与时间的沧桑感，这是她的读者所以钟爱她的理由。

 

《科学时报》 (2011-06-09 B4 精神 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