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亮和六便士》,[英]毛姆著,傅惟慈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9年10月出版,定价:32.00元
□金涛
飞机在烟波浩渺的南太平洋飞了好几个小时,傍晚降落在塔希提岛。跨出舱门,踏上小岛,立即感受到热带岛屿的热情、野性的魅力。空气黏糊糊的潮湿,撩人的花卉的浓香令人陶醉。阵阵海潮的喧腾,与酒店乐池销魂的旋律搅和在一起。深沉的夜色肆无忌惮地将婀娜的绿树、秀丽的峰峦紧紧地揽入怀抱,就连透过树影的点点灯光也像狡狯的媚眼闪闪烁烁,更是增添了小岛的诡异与神秘。
这是早年一次难忘的经历,我途经塔希提岛短暂停留。这个法属波利尼西亚的小岛,海外华人称它“大溪地”,以洁净的沙滩、清澈的海水和美丽的热带风光成为旅游的天堂,除此之外,由于法国印象派画家高更在塔希提岛与当地土著生活在一起,创造了大量艺术杰作,最后死在岛上,因此喜爱高更作品的人们也将塔希提岛视为心中的圣地。
最近看了英国作家威廉·萨默赛特·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对这位才华出众、性情怪异、命运多舛的大画家有了进一步了解。诚如“译者序”所言:“《月亮和六便士》中的英国画家是以法国后期印象派大师保罗·高更(Paul Gauguin,1848~1903)为原型塑造的人物,这一点是无可争议的,高更在立志从事绘画前也做过经纪人;高更一生也非常坎坷、贫困;高更最后也到了塔希提岛并埋骨于一个荒凉的小岛上。”不过,译者也同时指出,“除了生活的大致轮廓外,毛姆创造的完全是另外一个人物。他把他写得更加怪异,更加疯狂,但也使读者感到更加有血有肉。”译者再三强调《月亮和六便士》不是一部文学传记,而是虚构的小说。但是肯定小说的主人公是依据高更的生平来塑造的,只不过更加注重文学的夸张和虚构,反而突出了人物的典型意义。
这样来诠释《月亮和六便士》,避免了读者对细节真实性的过分探求,免得因为纠缠于个别情节的真伪引起的口舌之争,但是无论如何,小说以高更为原型这一点毕竟透露了这位天才画家传奇的一生,也不可避免地触及生活和艺术两者的矛盾和相互关系,以及如何看待画家对艺术的追求和对现实的逃避这类矛盾现象,后者恰恰是作家关注的深刻主题。
像高更这样的画家,摈弃巴黎的繁华和安逸的生活,遁入大洋深处的偏僻海岛,与土著人生活在一起,与世隔绝,安贫乐道,终于创作出留芳百世的杰作。这一现象有两点值得关注:一是环境对画家创作及其风格形成的影响。书中通过其他人物的类似经历阐述了这样的观念:“有时候一个人偶然到了一个地方,会神秘地感觉到这正是自己栖身之所,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家园。于是他就在这些从未寓目的景物里,从不相识的人群中定居下来,倒好像这里的一切都是他从小就熟稔的一样。”这种情形似乎包含着某种无法理喻的神秘,但在现实生活中却是存在的。高更晚年生活在塔希提岛“与人寰隔绝的一个幽僻的角落,头顶上是蔚蓝的天空,四围一片郁郁苍苍的树木。那里是观赏不尽的色彩,芬芳馥郁的香气,荫翳凉爽的空气。这个人世乐园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他就住在那里,不关心世界上的事,世界也把他完全遗忘”。颠沛流离了大半生,最后寻找到伊甸园般的小岛后,高更终于创作了名垂画史的杰作,这是耐人寻味的。这也使人联想到台湾女作家三毛在撒哈拉沙漠中生活的情景。
当然,除了环境的因素,《月亮和六便士》也特别强调了画家成功的内在因素,这无疑是最主要的:“使他着了迷的是一种创作欲,他热切地想创作出美来。这种激情叫他一刻也不能宁静。逼得他东奔西走。他好像一个终生跋涉的朝圣者,永远思慕着一块圣地。盘踞在他心头的魔鬼对他毫无怜悯之情。世上有些人渴望寻获真理,他们的要求非常强烈,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就是叫他们把生活的基础全打翻,也在所不惜。(画家)就是这样一个人,只不过他追求的是美,而不是真理。”这番话可以很恰当地诠释古往今来一切杰出人物的内心世界,不论是艺术家还是科学家。
《月亮和六便士》这个怪诞的书名也颇有意思。六便士是当时英国货币的最小单位,类似我们现在的一分钱硬币吧。月亮代表高高在上的理想,六便士则是现实的代表。书中提到画家死后的凄凉,他的一幅遗作就算卖几个法郎都无人问津。至于在他生前连送人都屡遭拒绝。这和大画家梵高的境遇几乎一模一样。然而没过多久,画家声名鹊起,画作价值连城。当年穷途潦倒的画家,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现实是如此残酷。
《科学时报》 (2011-2-17 B3 社科 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