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魏鹏
《动物素描——布封博物笔记》,[法]布封著,刘阳译,浙江文艺出版社2010年3月出版,定价:18.00元
布封(1707~1788)是法国18世纪著名作家。达尔文在《物种起源》中称他是“近现代以科学眼光探讨物种起源的第一人”。他著的36卷《自然史》中,有以动物分期为内容的一卷,中译为《动物素描》。
“你们试看那些繁殖在南美各地自由自在地生活着的马匹吧:它们行走着,它们奔驰着,它们腾跃着,既不受拘束,又没有节制;它们因不受羁勒而感觉自豪,它们避免和人打照面;它们不屑于受人照顾,它们能够自己寻找适当的食料;它们在无垠的草原上自由地游荡、蹦跳,采食着四季皆春的气候不断提供的新鲜产品;它们既无一定的住所,除了晴明的天空外又别无任何庇荫,因此它们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这种空气,比我们压缩它们应占的空间而禁闭它们的那些圆顶宫殿里的空气,要纯洁得多,所以那些野马远比大多数家马来得强壮、轻捷和遒劲。它们有大自然赋予的美质,就是说,有充沛的精力和高贵的精神,而所有的家马则都只有人工所能赋予的东西,即技巧与妍媚而已。”这就是《动物素描》里布封笔下的《马》,我每读到这样的文字时总是心潮起伏,眼生羡慕。记得曾在电视里看到一群中国孩子到国外写生,他们被自由游荡的骏马吸引得忘了画笔,满眼都是惊喜和向往。那广阔生动的画面,让我立马想起布封和他的《马》。布封的《马》是不朽的,它不仅是马的丰碑,也是诗一般的雕塑。
布封手中的笔犹如画家的画笔,又似雕塑家的刻刀,把动物刻画得栩栩如生,形神兼备。他的作品不但对动物作了客观的描述,而且写出了动物的性格特征。据说,他的手稿一般总要修改四五遍,有的篇目甚至改到十八遍之多。他倡导言之有物、言之有序,反对内容空洞、单纯追求辞藻的文风。他的语言清新而富于变化,让人们不得不佩服他驾驭语言的卓越才能。布封说:“在描写中,首先应该深入到形状、大小、重量、颜色、静止和运动的状况,身体器官的位置,它们的关系、外貌、行动,所有外部功能。”他在《如何描述和记录动物史》一文中还说:“为了不局限于对同一类目作过多的重复,及避免风格的单调,应该使描写形式多样,变换历史记载的线索,按照我们认定的必要程度;同样为了使描写不那么枯燥,对不同部分的用途加上一些事实、比较、沉思。总之,要让读者能够既不厌烦、也不紧张地阅读。”正因为他为读者着想,为读者考虑得如此周全,所以至今人们对《动物素描》爱不释手,百读不厌。
“风格就是人本身”这一名言是布封提出的,他正确地指出了文章风格和人的个性之间的关系。他认为一个作家,一旦把主题的主要思绪集中起来加以条理化,他就会很容易地发现应该何时动笔,他就会感到他的精神产品成熟了,他连忙将它孵化出来,他有的只是写作的快乐,文思连绵不断,风格天然、流畅;热情将从快乐中产生出来,到处传播,给每个词汇注入生机,一切就会越来越生动;笔调就会升华,描写的对象就有了色彩;情感与文思的闪光融合在一起,就更加增添了光彩,使之越照越远,从已写的一直照到未写的,这样一来,风格就变得意味深长、光芒四射。
布封在《鹰》的结尾是这样写的:一旦雏鹰长得强壮了,能飞行,可以自己觅食了,父母就把它们赶得远远的,永远不让它们回来。如果说这写出了鹰的个性,那么《天鹅》的结尾简直就是光芒四射了——古人不仅把天鹅说成为一个神奇的歌手,他们还认为,在一切临终时有所感触的生物中,只有天鹅会在弥留时歌唱,用和谐的声音作为它最后叹息的前奏。据他们说,天鹅发出这样柔和、这样动人的声调,是在它将要断气的时候,它是要对生命作一个哀痛而深情的告别;这种声调,如怨如诉,低沉地、悲伤地、凄黯地构成它自己的丧歌。他们又说,人们可以听到这种歌声,是在朝暾初上时;甚至于有人还看到许多天鹅唱着自己的挽歌,在音乐声中气绝了。在自然史上没有一个杜撰的故事、在古代社会里没有一则寓言比这个传说更被人赞美、更被人重述、更被人相信的了;它控制了古希腊人的活泼而敏感的想象力:诗人也好,演说家也好乃至哲学家,都接受着这个传说,认为这实在太美了,根本不愿意怀疑它。我们应该原谅他们社撰这种寓言,这些寓言真是可爱,也真是动人,其价值远在那些可悲的、枯燥的史实之上;对于敏感的心灵来说,这都是些慰藉的比喻。无疑地,天鹅并不歌唱自己的死亡;但是,每逢谈到一个大天才临终前所作的最后一次飞扬、最后一次辉煌表现的时候,人们总是无限感慨地想到这样一句动人的语句:“这是天鹅之歌!”
布封在担任法国御花园(今植物园)的总管之后,他充分利用这一有利条件进行博物研究,甚至在御花园里面养了一些动物。他热爱自己精心打造的御花园,临终前还让人搀扶着向御花园道别。在他去世之前,人们就在御花园为他建造了一座铜像,以献给这位“与大自然同样伟大的天才”。布封对自然界万物的描述对法国作家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我们从米什莱的《云雀》、列那尔的《孔雀》、蓬热的《蜗牛》等作家的作品里,都能看到布封的风格和影子。也许是爱屋及乌吧,人们因喜欢布封,因而也对米什莱、列那尔、蓬热等人的作品分外青睐。
在我国,也有许多作家受到布封的影响,特别是“七月派”诗人无不喜爱布封和他的《动物素描》。诗人牛汉写动物的诗篇如《汗血马》、《鹰的诞生》、《鹰的归宿》等,同样意味深长、光芒四射。诗人曾卓生前深情地写道:“那曾经在我年轻时响彻我内心的召唤而今还在鼓舞着我,因而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够唱出正真的美丽的歌——即使那是‘天鹅之歌’!”曾卓去世时,我写的悼念文章就是《天鹅之歌》。
今天,保护动物的呼声越来越高,生态文学日益繁荣,科学发展观深入人心。我相信,布封的《动物素描》将赢得越来越多的读者,越来越多的读者也将如我一样地深爱。
《科学时报》 (2011-1-27 B2 科学 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