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1月1日《科学时报》B3版刊登了毛嘉陵一篇题为《中医医疗设备必须具备象思维》的文章。笔者在认真研读了几遍后，在此提出读后的一些疑问，兼向毛嘉陵讨教。

 

 

对比中西医的历史，反映出一个不同的景观：西医的诊断治疗仪器不断更新换代，而中医从古到今医疗设备却极其贫乏。何以如此？原因可能很多，但不可否认，缺少结构内涵的所谓象思维是重要原因之一。

 

中国文化缺少结构意识，阴阳五行、天人合一和元气思想都没有结构内涵，因此成为无法分析研究的内容。很多人认为不可分析的整体性与自然本真一致，可任何整体都是由不同部分组成的，不了解整体内的不同部分及其关系，就永远认不清整体。

 

中国传统文化中道家的道体论、儒家的元气论、周易的太极论、程朱理学的理本论、陆王心学和佛教的心本论等都属于生成论的自然观，都把决定万物的因素放在了万物之先即万物之外，而人们永远也不能去万物之先和之外研究这一决定因素，由此这一本原也就成了无法研究和不能认识的自在之物。

 

其实，毛嘉陵在文中讲的所谓象思维只是一种具象思维或意象思维，没有达到抽象思维的水平。所谓的象思维把思维的指向局限在现象层次，不能深入到事物内部，无力揭示隐藏在事物背后的原因和本质，更无法准确把握事物的规律性。因此在实践层面，只能依靠经验取得或然性的目的效果，而不能依据理论思维的预测对结果作出准确的控制。比如中医强调治未病，但是因为象思维不能准确把握预防措施与所要预防疾病之间的因果联系，就不可能达到像依据免疫理论接种疫苗那样，准确防止某种疾病发生这样的效果。

 

 

任何仪器设备都是由不同零部件组装构成的，零部件的质量和数量以及零部件之间的结构复杂程度，决定了仪器设备性能的意义和水平。诊断仪器的基本部分是探测装置、能量和信息转换装置以及信息显示装置。应用这样的仪器，才能把人体不可见的信息转变为可见信息，把不需要的信息过滤掉以防止干扰，把不清晰的信息变得清晰可辨，把微弱的信息放大等。

 

仪器设备的发明依据的是严格无误的科学和技术原理，所探测的必须是客观存在的物质性因素及其所固有的能量信息。治疗设备所干预纠正的也必须是客观存在的物质性因素及其所固有的机能状态，不允许以非客观的虚拟因素为对象目标，也不允许以非客观存在的概念范畴作为设备发明和操作的学术原理。

 

中医确实充满了所谓的象思维，也恰恰因为这种象思维，导致了从古到今无法以这种思维发明高级的诊断治疗设备，也无法设计发明人工药物。

 

须知仪器设备是硬性的机械装置，既然不服从象思维的标准，也就无法和象思维过渡对接，因此不论什么医疗设备都不可能具备象思维。毛嘉陵所说的“象思维对中医生物医疗设备研发的启示”恐怕只能是玄之又玄的一厢情愿，他设想的辨证施治医疗设备，输入数据立刻得出证候结论，这实在不是新仪器，几十年前人们就已经设计了微机程序，只不过因为无法排除象思维所固有的经验差异，所以不能重现名老中医的疗效，所以不得不销声匿迹了。

 

他说的“基于对象思维的理解，在中医医疗设备上可以有许多研发思路”，“测量具有象意义的可测性的客观数据”，“中医象干预的治疗设备”和“象养生设备”等，如果设想无须论证，那倒是可以自由去想，可是什么人能研发出这样的设备呢？因为既然象充满了主观性、模糊性、虚拟性，又怎么会是可测性的客观数据呢？

 

中医学本来是朴实无华的经验医学，可是时下某些人把中医说得无比玄奥，一会儿说要用哲眼看中医，一会儿又说要用第三只眼看中医，好像用普通正常眼睛就无法看懂中医。可是这里有很多问题值得怀疑。

 

第一，他们所引述的“新三论”、“老三论”、“耗散结构”、“复杂性科学”以及“大爆炸宇宙学”、“宇宙弦”，都是比较前沿的新科学，他们对此究竟了解多少？

 

第二，他们口口声声强调科学和真理不是一元的，中医学是地方性知识，与西医学和西方科学完全不同，不能用西方的科学标准衡量和评价中医。然而，“新三论”、“老三论”、“耗散结构”、“复杂性科学”以及“大爆炸宇宙学”、“宇宙弦”等也是产生于西方的学术。这种自相矛盾的思想是在什么意识支配下产生的呢？

 

第三，科学是追求真理的学问，科学的对象对世界任何国家民族而言都是同一的。前些日子风靡全国的张悟本绿豆茄子万能养生，都是借用中医的名义，打着发扬中医特色的旗号展开活动的，而这都与这种非理性思潮密切相关。如果能有科学的理性，以科学的精神、态度和方法去认识和处理问题，这种对社会和中医所产生的危害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中医学不仅蕴涵了极大的实用价值，也富藏着丰富深远的科学意义，然而只有运用科学的方法才能使其发掘出来和发扬下去。把中医神秘化只能制造无穷的事端。

 

《科学时报》 (2011-1-21 B2 综合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