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沙发图书馆·博物志”丛书由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1月出版
记者手记
认识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刘华杰是6年前,那时就听说他有个相当“不务正业”的爱好——喜欢花花草草。他热衷于闲暇之际带着相机、背着个学生包,经常去京郊与植物美丽邂逅。为了方便看植物,寻找一种与城市不同的生活,他甚至在北京郊区买了一块地盖房子,还建起了一个迷你植物园。
如今他家园子里各种植物长势喜人,有香椿有紫藤有玫瑰有藿香,他的博客经常传来“喜报”——枸杞开花了,亲手栽种的山葡萄“老甜了”。这些年,他的相机更新换代,他“寻花问草”的范围也越来越大,大明山、泸沽湖、柬埔寨、斯里兰卡都留下了他的身影,而这些与植物的相伴和相遇也形成了文字,这便有了《植物的故事》、《草木相伴》、《看得见的风景:博物学生存》等图书的诞生。
更有意思的是,作为科技哲学专业的博士生导师,刘华杰开始哲学地思考博物,博物地思考科学以及人类文明史。他说,博物学是大众与科学之间的友好接口,博物学将提供更完整的世界观和伦理观。于是从2007年开始,他在北大开设“博物学导论”全校公共选修课,他著书讲座写博客,为更多的人打开博物学的那扇窗。
新年伊始,北京大学出版社推出了丛书“沙发图书馆·博物志”,其中有一本是刘华杰的新书《天涯芳草》。从这本书开始,从本套丛书开始,我们也去感受一下博物人的情感和世界吧。
□本报记者 李芸
唤起对一朵花的热爱
对自然的热爱,对动植物的好奇是人类的天性。然而如今城市中的人大多失去了直接面对森林、草地、飞鸟和昆虫的生活体验。“为了弥补城市生活的缺憾,让人们坐在沙发里就能生发一种徜徉于山林之间,与飞鸟走兽游鱼奔腾于荒野溪流中的想象,北京大学出版社精选了一批中西方描写动物、植物和大自然的经典著作,推出‘沙发图书馆·博物志’丛书。”北京大学出版社编辑王立刚说。
“沙发图书馆·博物志”第一辑推出了四本。有两本是全球鸟类学界鼎鼎有名的奥杜邦的作品《飞鸟天堂》和《走兽天下》。奥杜邦的著作曾激发了全美国人民对自然的兴趣,美国无数条街道、城镇、公园用他的名字命名,纽约有奥杜邦剧院,落基山脉有奥杜邦峰。全世界最大的民间鸟类保护协会亦是以他的名字命名。
19世纪中期虽然摄影机已经发明,但由于过于笨重和庞大,还无法应用于野鸟的拍摄,19世纪对野鸟的认识和传播还主要依靠艺术家的精工细作。奥杜邦手绘的435种野鸟的作品《北美野鸟图谱》(中译本名为《飞鸟天堂》)曾被誉为19世纪最伟大和最具影响力的作品。在完成《北美野鸟图谱》之前,奥杜邦又开始盘算他的另一本杰作《北美四足兽》(中译本名为《走兽天下》)。这本书因为奥杜邦的去世,后续工作由他的两个儿子及亲家完成,但这本书仍堪称质量精良。奥杜邦正是凭着这两本书奠定了他不朽的英名。
“沙发图书馆·博物志”丛书第一辑还收入了卢梭的《植物学通信》,卢梭是启蒙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但少有人知道他极为热爱植物。其实在《忏悔录》中,卢梭就声称他本来有可能成为一名伟大的植物学家:“因为我知道,世界上没有哪项研究比植物学研究更适合我天然的品味。”
这部写于卢梭晚年的作品不是学术著作,而是一部通俗的植物学小品,原书名义上写给一个5岁小女孩的,文笔优美,对植物的讲解清晰有趣。这次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植物学通信》是首次推出中文版,两百多年来,这部让无数西方人走向植物学之路的著作终于与普通中国人见面了。
如果觉得“沙发图书馆·博物志”的这三本书离我们还有一定的时空距离的话,那刘华杰的《天涯芳草》定会让你倍感亲切。《天涯芳草》这本书的英文名字是Personal Encounters with Plants,直译为“我个人与植物的邂逅”。在这本书中读到的是一个个刘华杰与植物结识的故事,看到的是他镜头下一个个鲜活独特的生命。
芳草真的就近在咫尺,单是北京就不少草木芳菲,北海的荷花、香山的红叶、京西的金莲花、虎峪的秋海棠、胡同口的国槐、井台边的萹蓄、沟渠岸的打碗花、匝地的二月蓝,在刘华杰的文字和镜头中,你肯定会惊讶原来我们的世界如此美好,原来“生活中从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王立刚说:“我们希望通过博物学作者的切身之作和经典的博物学著作来激发人们对美好城市的向往。居住于城市里的人总是做着逃离城市、逍遥于山水田园中的梦。其实这一切都可以改变,就像以温哥华为代表的新的城市规划理念,就旨在让城市重新自然化,让丰富的植被和生态重新融入到城市之中。要想让我们的城市观从水泥森林‘进化’到水泥+森林,需要唤起我们对大自然的渴望,唤起对一朵花,一株草的热爱。”
从现在起,步入博物学
如果你惊叹于大自然的创造力和丰富性,向往刘华杰式充实而幸福的生活,那么从现在起,步入博物学吧,当然首先还得听听刘华杰老师对你步入博物学的指导。
理论储备
什么是博物学?
博物学是对大自然宏观层面的观察、记录、分类等,包括天文、地质、动物、植物、气象、农业、医药等学科的一部分“地方性”很强的知识和实践。热爱植物、观察植物,对其进行分类、研究,就构成了博物学。对鸟、鱼、昆虫、哺乳动物等,都可以作类似的宏观探讨。
博物学大致对应于西方的“自然史”(Natural History),拉马克、达尔文、华莱士、法布尔这些著名的博物学家,英文的头衔就是“naturalist”(直译为“自然学家”)。
在近代科学发展史中,有两个科学传统:数理(类)科学传统和博物(类)科学传统。两大传统都为近代科学的发展、完善作出了重要的贡献。但是到了20世纪,曾经缔造出“进化论”的博物传统风华不在,数理传统一枝独秀,取得了决定性的优势。数理传统的特点是强调精确与深入,20世纪初科学前沿的重大突破都几乎源于此。相比之下,博物学宏观层次的观察和收集方法已经显得肤浅、过时而且毫无作为。
然而数理科学也有缺陷和盲点,在大科学时代,数理传统科学的线性发展也带来诸多问题:工业污染,资源的衰竭,人与自然关系急剧恶化。博物学对待自然的态度不同于数理科学,它强调要尊重大自然,把敬畏自然作为一个前提条件。这也让很多学者开始了对传统博物学的新一轮关照,试图从中获取启迪和智慧,发现人类世界通向幸福的新出路。
博物学无用?
半个世纪以前,我国很多学校都开设过博物学课程,但后来被取消了,究其原因是人们觉得它“无用”。按功利的实用标准,当代博物学是无用的,它不能用于赚钱,不能用于有效地获得超一流的科学发现。
但其实博物学是有用的,对我们个人来说,它有趣、好玩、休闲、门槛很低。它有助于我们个体身心健康,它让我们重拾对自然的谦卑和敬畏。博物学强调知识、情感和价值观的“三合一”,强调鉴赏性、体验性,它将会导致我们生活方式的改变;它也是焦虑的现代人寻求一种休闲的生活方式、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帮手。古老的佛教曾有:“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的真言,这是博物学展现给现代人的内在情怀。
博物学是大众与科学间的友好接口
可以说博物学是门槛最低的学科,无论你是否受过高等教育,只要心存一份博物情怀,都可以参与到博物学实践当中。现在做物理学、化学、分子生物学,一般需要精良的设备,一台加速器可能耗资数亿元,一台激光试验台也需要十几万美元。但对于博物学来说,任何设备都可以用,最重要的“设备”还是我们每个人都有的心灵和感官工具。
现代的科学经常远离我们的老百姓,人们不理解科学,一方面人们不知道中微子、夸克、超对称这些东西,我们却知道或想知道与我们关系密切的环境、植物、昆虫等等;另一方面人们不知道科学家究竟想干什么、不知道科学将把人类引向何方,所有科学都无条件有益于人类、有益于地球母亲?当今的科学技术是否自身循环驱动,成为了一驾失控的战车?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参与博物学、累积地方性知识,可以一定程度上了解科学的活动、运作方式以及科学的思维方式,通过了解并实践博物科学,也使大众自然而轻松地学习到科学方法和科学精神,更有利于公众对科学的理解,博物学无疑将成为大众与科学之间的友好接口。
实践准备
博物学提倡亲自实践,尊重荒野,要时常感受荒野,如果条件不允许也要尽可能强调户外活动,在小区、街边、公园开展活动也是可以的,总之尽可能去亲自观察、尝试。
观察植物,是进入博物学大门的一种较好的方式。因为个人观察植物很方便。植物通常不会跑掉,拍照比较容易;另外,植物非常漂亮,它季节变化很大,特别是它有美丽的花和果实,多看不会有害处;它比较容易栽培,很多植物特别容易成活。
在北京的某块草地上,不用特意挑选,只要蹲下身躯,就有机会目击独行菜、荠菜、藜、二月蓝、早开堇菜、斑种草、附地菜、萹蓄、苦菜、抱茎苦荬菜、米口袋、地黄,运气好的还能看到弹刀子菜、通泉草、点地梅、荔枝草,甚至半夏和紫筒草。
作为植物学爱好者,第一步是重视有关植物的地方性知识。需要从名字开始,首先要知道它的土名、俗名,这就是所谓的地方性知识,都应当记录下来。
作为一名“植物人”,需要有一定的自学能力,要利用好因特网这种新工具。
照相机对于博物学爱好者是非常有帮助的,应当舍得花钱买个相对好一点的相机。数码相机一定程度上可以代替采标本。现在尼康D200照相机上可以接GPS,即全球定位系统。有了GPS就可以省掉野外的一些复杂记录,摁快门的瞬间,天上的卫星把经纬度、海拔、标准时间等数据自动直接记录在数码文件中。
如果你喜爱植物,从现在开始行动,一年内就可以认识一百多种植物,以后会加速,只要你用心,三年内你可以认识北京一半的植物。对自己而言,这是多么可观的成就!
《科学时报》 (2011-01-06 B1 读书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