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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之杰 来源:科学时报 发布时间:2010-12-22 20:10:11
隽永的往事书话

 
《岁月遗痕》,金涛著,学苑出版社2010年7月出版,定价:28.00元
 
□张之杰
 
我和金涛兄1990年相识,但早在1984年,就读过他的科幻小说《月光岛》。两人时有书信往来,偶尔还会收到他寄来的新作。最近收到他的文集《岁月遗痕》,对金涛的认识,算是更深入一层。
 
拜读《岁月遗痕》之前,只知金涛是安徽人,北大地理地质系毕业,到过南极等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地方采访,以科普、科幻知名,曾担任科普出版社社长兼总编辑……《岁月遗痕》使我得以略窥其青壮时期的人生脉络,异日如果有人研究金涛(相信一定会有),该书无疑是最重要的史料。
 
《岁月遗痕》由学苑出版社出版,共414页,分为“往事”和“书话”两部分。该书没有自序,以简短的《后记》说明将一些写于不同年代的文章结集成书的缘由,从中可以看出金涛对这两部分的态度,虽然“书话”的篇幅较“往事”略长,但在金涛心目中的地位,显然没有“往事”重要。
 
“往事”当回首
 
“往事”部分由15篇采访或回忆性文章构成,几乎都是珍贵史料,篇名依次是:《严济慈先生访谈录》、《访十世班禅》、《我师张景哲》、《巴金印象》、《随吴晓铃游琉璃厂》、《他拥抱着南极——记海洋生物学家吴宝铃》、《叶老与老叶》、《贾祖璋:中国的法布尔》、《胡风:一次夭折的报导》、《在鲁迅研究室的日子》、《围绕傻子瓜子的风波》、《戏剧家最没戏的日子》、《他长眠在南极冰原——记高钦泉》、《南沙沟访杨绛》、《与恐怖袭击擦身而过》。以下笔者试着依据时间先后,简介其中几篇,借以理出金涛青年至壮年的人生脉络。
 
金涛1957年秋考进北大地理地质系,同年张景哲返国任教,大四跟随张教授作论文,结下深厚的师生情谊。《我师张景哲》以文学之笔,叙述张教授的道德学问和爱国情操;文中也透露,金涛毕业即被迫改行,未能从事他所喜爱的专业。“文革”后兴起出国热,张教授的3位在美出生的儿女相继前往美国发展,接着张夫人赴美依亲,最后连曾经发誓不再踏上美国一步的张教授也去了美国!文末借着3次春节期间造访恩师,将感伤的情绪一步步迭高,散文功力令人赞叹。
 
“文革”时,著名戏剧家曹禺失去一切光环,《戏剧家最没戏的日子》叙写“文革”时与曹禺交往的点点滴滴。金涛说:“依我看来,在此之前或者在此之后,我们根本不可能认识,更谈不上有任何交往。”金涛以他擅长的白描,写活了曹禺的滑稽突梯,也写活了时代的荒谬。
 
“文革”后期,金涛回到北京,供职新闻界,但心境茫然,苦闷至极。1975年10月,周海婴上书毛泽东,内容涉及鲁迅书信出版及鲁迅研究,毛泽东亲自批示“立即执行”,当年11月就设立了“鲁迅研究室”。金涛与周海婴相识,成为研究室的成员。《在鲁迅研究室的日子》就是叙说这段经历。金涛负责编辑《鲁迅研究资料》及调查访谈,曾走访茅盾、杨霁云、曹靖华、萧军等,从萧军口中证实,上世纪30年代曾抨击鲁迅的“狄克”,即张春桥。1976年10月,“四人帮”覆灭,“新时代的曙光,召唤我重回新闻战线,我再也无法平静地在书斋里做学问了。”
 
金涛于1979年奉命筹划《光明日报·科学副刊》,同年2月间第一次到上海访问巴金。金涛请巴金写篇文章回忆生物学家朱洗,巴金欣然同意。1982年2月,金涛再次访问巴金,请他为《中国科幻小说大全》写序,巴金不肯,理由是:“我要为读者写出作品,而不是写自己不熟悉的东西。”《巴金印象》描写生动,是研究《随想录》时期的巴金的珍贵史料。
 
“文革”时期,著名科普作家、《鸟与文学》的作者贾祖璋先生下放福建,1979年金涛辗转找到远谪福州的贾先生,贾老应邀写成《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同年6月刊出。叶至善(叶圣陶之子)在《贾祖璋全集》序中说:“我们在报上读了贾先生的新作《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真是好题目,好文章……贾先生这篇小品同时吹响了科学普及的号角”。金涛说:“这篇文章也生动地反映了经历十年浩劫的磨难,迎来光明的喜悦的贾老心情。”
 
1982年11月,金涛在《光明日报》分6次刊出长篇通讯《安徽滁县地区大包干生产责任制纪实》,接着于12月20日刊出《傻子和他的瓜子》。《围绕傻子瓜子的风波》一文详述这篇报道的前因后果。这篇报道牵涉经济改革的社资之争,引起高层关注,及至邓小平多次发表讲话,才平息了由此引发的歧见。
 
1987年,金涛曾访问钱锺书夫人杨绛,《南沙沟访杨绛》即叙写此事。当时《光明日报》有个不定期栏目“文坛漫步”,由金涛采访。杨绛因翻译《堂吉诃德》获西班牙国王颁授骑士勋章,金涛透过老友王逢振说情,杨绛才接受访谈。金涛来到沙沟钱府,钱锺书先生前来应门,随即退出书房未再出现。访谈话题围绕着《堂吉诃德》,后来谈及钱锺书,金涛问:“您认为钱先生的成就主要是什么?”杨绛反问:“你们认为钱先生的主要成就是什么?”以没有回答作结。
 
《严济慈先生访谈录》是全书篇幅最长的一篇。金涛以对谈方式,叙说著名物理学家严济慈先生的一生,是研究严先生的第一手资料,也是访谈文学的典范。经由金涛事先规划的提问,严先生缕述其家庭、求学、留学及归国后的作为和遭际,附带述及一些知名人物,处处可以作为时代脚注。访谈录1991年写成(此时金涛是科普出版社社长兼总编辑),1995年经严先生过目后发表,严先生阅后致函金涛:“所述全系平庸事实,一经大笔描写,读者不忍释手。将来略加补充,作为我的传记,更是美好幸福。”其实,这篇访谈录正是严先生的传记,金涛为传记文学开创了一种崭新的体式。
 
“书话”堪品读
 
“书话”部分共53篇,大多是些两三千字的短文。金涛写了篇《开场白》说明写作缘起,让我们看看他的夫子自道。
 
“说实在话,自从退隐林下,小老儿唯一的一点乐子,就是到潘家园淘书了。随手翻翻,偶有所得,便写了或短或长的札记。不过,需要说明一点,也有的并非来自潘家园,或朋友相赠,或其他渠道,凡是涉及书的文字,我统统放进一个框里,就叫做《书话》吧。”
 
金涛说,“偶有所得,便写了或短或长的札记”,其实有几篇只要略加扩充,就可发展成学术论文。举例来说,《亚洲腹地旅行记的序跋》一文,讨论斯文·赫定名著《亚洲腹地旅行记》中译本的序跋。该书除了原序,还有徐炳昶的一篇序,徐是北大哲学系教授,其生平事迹不难查考。至于跋,该书有篇《译后记》,是译者李述礼写的,关于李的生平事迹,始终未见学者探讨。金涛给出答案,他在文末说:“李述礼先生对传播科学探险精神,翻译优秀的科学探险记的开拓性工作和巨大贡献,至今未能引起科普界重视。”
 
再举一例,《望远镜和中国最早的科学小说》一文,只要稍加调整,就是篇上佳的科学史论文。我自1996年起业余致力科学史,自信有此眼识。金涛发现,明末清初大戏曲家李渔(笠翁)的话本小说《夏宜楼》“竟是通篇以望远镜为经纬,敷衍出一出曲折离奇、令人捧腹的言情小说”。这个发现科学史界没人提过。金涛又说:“据说望远镜传入日本后,日本作家井原西鹤也写了一部小说《好色一男人》,其中也有以望远镜穿针引线的情节,与李渔的《夏宜楼》相近,这也是耐人寻味的巧合。”金涛的发现,还可作为比较文学的题材呢!
 
金涛兄和我年龄相若,我们都退休了。他退休后悠游林泉,我退休后到学校兼课,我的课不考试,但一学期要交两篇读书报告。我常告诉学生,撰写读书报告,最重要的是:简述所读书籍的结构和内容,使未读该书者亦可知其梗概,不必汲汲于发抒一己感想与心得。为金涛兄大作《岁月遗痕》写的这篇杂文,就算是此一理念的自我实践吧。
 
《科学时报》 (2010-12-23 B3 社科 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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