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之康

音乐对人的修养有益，是一种人文培养，尤其是古典音乐，可以让人变得高尚。亨德尔曾说：“假如我的音乐只能使人愉快，那我很遗憾，我的目的是使人高尚起来。”听完古典音乐，人们会“精神上得到安慰，心理上获得平衡，思想上表现乐观，行为上也更为文明”，这也正如贝多芬所说，“音乐应当使人们的精神爆发火花”。

虽然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时间，但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同济医院麻醉科博士研究生李宁波依然清晰地记得，5月7日那天，他和另外12位同学在同济医院麻醉科教授、主任医师金士翱家度过的那三个小时。

在二十年的求学生涯中，李宁波曾经历了小学、中学、大学等多次毕业季，但印象最为深刻的则是此次博士毕业，因为在金士翱家，他和同学都得到了一份特殊的毕业礼物。

一份特殊的毕业礼物

5月6日，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同济医院麻醉科的博士研究生完成了毕业答辩，第二天，包括李宁波在内的13名学生受邀来到金士翱家，把仅有十平方米的小客厅挤得满满当当，沙发上、椅子上、小板凳上，座无虚席。

不一会儿，一阵阵交相叠错的交响乐音便从金士翱家飘出，时而舒缓，时而澎湃，时而轻盈，时而激荡。实际上，这就是96岁的金士翱为这帮“90后”学生们准备的特殊毕业礼物——古典音乐欣赏音乐会。

三个小时的音乐会被金士翱安排得十分紧凑：贝多芬《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第五钢琴协奏曲《皇帝》、第五交响曲《命运交响曲》接连上演。除此之外，他还手写了长达19页的曲目介绍和背景说明，介绍作曲家贝多芬等生平事迹，以及每首曲目的创作背景、音乐特色等。每听完一曲，他还与学生们交流心得体会。

“这是我第二次来金爷爷家听贝多芬钢琴曲，他对古典音乐的挚爱和高超的鉴赏力让人钦佩，深受感染。”李宁波告诉《中国科学报》，当时，大家都沉浸在音乐的海洋里，感觉到一种与灵魂的对话。“第一次完整地听完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那种冲破重重压抑的雄浑与激扬此刻依然回荡在脑海里。”

同济医院麻醉科博士研究生周亚群也来到金士翱家，那是他第一次连续这么长时间聆听古典音乐。“最大的感受就是古典音乐耐人寻味，听完后余音绕梁。通过听那些音乐，我觉得，以后工作、学习需要更加沉得住气，脚踏实地，谨慎细心。”

今年恰值五四运动百年。当天，金士翱还向学生们讲述了五四运动的前因后果，鼓励学生发扬爱国主义精神与奉献精神，并讲述了当年同济医院麻醉科的故事，教育他们要明白麻醉科医生的职责所在。

“如果说‘首席小提琴家’是主刀医生，那么麻醉医生就是‘乐团指挥’，指挥着各个乐器声部有序演奏，也保障着整个手术的平安顺利。行医爱乐，生命可贵。”对于为什么要送这样一份毕业礼物，金士翱向学生们解释道。

贝多芬是他的“启蒙老师”

说起金士翱，也许很多人并不陌生，尤其是对于医学界、麻醉界的学者和医生来说，因为他是推动麻醉学专业进入我国高等教育科目的第一人，不仅促成高等医药院校临床医学类中增设“麻醉学专业”，还作为全国仅有的3位麻醉学博士生导师之一，培养了中国大陆第一批麻醉学博士。

大家都知道，金士翱是中国麻醉的“学科先驱”。自1949年从同济大学医学院毕业后，他就成为了一名医生，行医岁月与共和国同龄。但熟悉他的人还知道他的另外一面，就是他非常喜爱西洋古典音乐，特别是巴洛克时代（指17～18世纪欧洲艺术，包括建筑、绘画、音乐等的风格）音乐艺术风格，如维瓦尔迪、巴赫、亨德尔音乐作品及其后古典与浪漫派海顿、莫扎特、贝多芬的交响曲与协奏曲，以及意大利威尔第、普契尼歌剧作品。而且，他对西洋古典音乐有着深刻的鉴赏力，聆听古典音乐也是其生活的乐趣之一，并常常成为他会友的“工具”。

在金士翱仅有几十平方米的老房子里，家具和座椅垫上有很多修补的痕迹，柜子、桌子上也堆满了书籍，这些都是他的宝贝。不过，客厅里摆放的一架老式钢琴，窗台上堆放的资料中竟有一半与音乐相关，这些都让人误以为他是一位音乐家而非医生。

而他之所以会对古典音乐情有独钟，是有历史机缘的。

1937年，因日本全面侵华战争逼近，金士翱举家迁居重庆。次年，15岁的他在重庆的某餐馆打工。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路过英国驻华大使馆时，正好听到里面传出来的音乐。

“我就站在门口听，越听越觉得好听，后来才知道那首乐曲是贝多芬创作的第六交响曲《田园》。”金士翱说，那首曲子描写的是来到乡间的愉快心情、小溪景色、农民的欢聚、暴风雨来了以及雨后牧人的喜悦和感恩情绪。“战时，同济大学曾迁到四川李庄，进入同济大学后，又听到一些高年级的学生在唱舒伯特的艺术歌曲，如《流浪者之歌》《小夜曲》《菩提树》等，不仅好听，也易学会，歌词都是德语，有利于提高德语水平。从此，我就与古典音乐结缘了。”

麻醉医生的音乐梦想

至今，金士翱与古典音乐相伴已有81年时间。由于对音乐特别是古典音乐的热爱，他在专攻麻醉之外，还积极探索“音乐辅佐治疗”在麻醉与危重病医学上的应用。

1954年底，同济医学院内迁至武汉，金士翱也随之来到武汉。半个多世纪以来，他和几位志趣相投者组建“爱乐小组”，举办古典音乐欣赏150余场，参与者超过一万人次，深受大家欢迎。

“后来，我还跟学校教务处联系，希望能在同济医学院开设‘古典音乐欣赏选修课’，让参加爱乐小组的青年教师和高年级医学生走上讲台讲解古典音乐。不过，后来未能实现。”金士翱说，在当前的大环境下，年轻人做事愈发浮躁，与流行音乐相比，更需要古典音乐让自己静下来。“后来，我就先从麻醉科做起，让学生喜欢上古典音乐。”

其实，早在四年前，金士翱就开始为麻醉科的毕业生准备音乐会这种特殊的毕业礼物了。此次，他在半年前就开始做准备。“首先，我要反复听这些交响乐，只有自己听懂了、弄透了，才能更好地传递给学生。学生听不懂不要紧，能坚持听完就很好。如果能够因此对交响乐产生兴趣就更好了。此外，我还给大家准备了一些背景参考资料，方便他们了解”。

实际上，像这样的音乐欣赏会，金士翱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举办一次，不少学生因此还成为“金粉丝”。在他们看来，“听金老师的专业课如沐知识之春雨，听金老师的音乐讲座则是浴心灵之和风”。

金士翱认为，音乐对人的修养有好处，是一种人文培养，尤其是古典音乐，可以让人变得高尚。亨德尔曾说：“假如我的音乐只能使人愉快，那我很遗憾，我的目的是使人高尚起来。”在他看来，听完古典音乐，人们会“精神上得到安慰，心理上获得平衡，思想上表现乐观，行为上也更为文明”，这也正如贝多芬所说，“音乐应当使人们的精神爆发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