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前举行的中国生态大讲堂2010年焦点论坛上，农业部草原监理中心巡视员章力建在谈及草原管理保护方面存在的种种问题时表示，以围栏为主的草原保护措施单一。

 

而对于这一主要的保护政策——围栏，清华大学生态保护研究中心主任于长青的基本结论是：对草原保护的负面作用大于正面作用。

 

此前，草原生态学者达林太曾表示，不合理的围栏也是造成荒漠化的原因，为什么中蒙边境用围栏围封30年后生态群落发生了变化，物种变得单一，就是因为生态界的食物链是由植被、食草性动物和食肉性动物组成的，食草动物要吃草，食肉动物要吃肉，草场围封后，中间的一个环节就没有了。生物界不单包括植物，包括动物也包括微生物，没有动物啃食的草原就不能形成一个完整的生态环境，失去了平衡。

 

达林太认为，在进行一种人工干预的情况下，等于又制造了另一种人为的破坏条件。

 

于长青对用围栏围封的负面作用作了具体总结。

 

其一，严重限制了中大型野生动物特别是有蹄类的自由活动，直接威胁其采食迁移、繁殖迁移、接近水源地、躲避天敌等，造成人为的种群破碎化和隔离化，从而成为野生动物的重要威胁因素。

 

于长青参与的一个项目在调查中见到或了解到围栏导致野生动物死亡情况有多起，有的死亡达几十只，诸如鹅喉羚、马鹿、盘羊、野驴、北山羊等，都或多或少有这样的情况。

 

其二，严重影响了正常的游牧、接近水源地等，特别是自由活动的骆驼、马受威胁更大。

 

其三，浪费钢铁等资源、给牧民生活造成不便、助长腐败。

 

其四，铁丝网封育是否能有效地“拒畜于外”？不能，一方面没有“管护”的铁丝网随便可以打开，另一方面有面子工程问题。此外，随意把牧民的草场封起来缺乏法律依据，牧民并不赞成。

 

“我觉得在我国有时候会把项目当成政策，退牧还草是一个项目，而不是政策。包括用铁丝网围封，老百姓基本上没有同意，同意围封的大都是已到城市里干活的牧民。”于长青表示。

 

其五，即使铁丝网能够有效地“拒畜于外”，那么铁丝网是否就是有效的保护草原措施呢？不是。过牧不等于牛羊都是害兽，不能把牛羊当成四害来“灭”，牛羊也是草原的重要组成部分，应该可持续地管理牧业、适度放牧而不是禁牧。

 

于长青同时介绍，用围栏围封、退牧在很大程度上为开矿开了绿灯。很多地方热衷于围栏、退牧有两大原因：一是有大量的经费，二是可以开矿。如果不退牧，牧民是不允许开矿的；而如果退牧，牧民就没有办法阻止开矿。

 

相应地，当地政府招商引资进行矿产开发、旅游开发和水土开发，成为游牧和草原的一个重要威胁因素。越来越多的牧民定居或半定居在水源地（河流湿地），造成水资源的枯竭和湿地的退化丧失。

 

从具体调查来看，对于围封，于长青表示，无论在内蒙古阿拉善还是在新疆，总体上没有看出围栏内草场好于围栏外。局部地区如过牧的沼泽湿地围封后草场会明显好转，但绝大多数的围栏并不在沼泽湿地，而且沼泽湿地作为水源地最重要的生存环境，围封将直接影响牧民生活和家畜、野生动物的生存等。

 

根据牧民的经验，阿拉善几种主要植被类型如珍珠、红砂、梭梭、马莲花等等只有经过家畜的适度啃食才有利于更新生长，否则易枯死并招致病虫害等。围封后由于没有了家畜的践踏，鼠类等啮齿类动物的繁殖成功率提高，目前已出现围栏内啮齿类动物横行的情况。

 

通过对春季围栏内禁牧区与围栏外非禁牧区红砂群落的调查表明，虽然围栏内草本生产量大于围栏外，但优势种红砂的生产量远小于围栏外。在同一块样地围栏内鼠洞数量：围栏内每100平方米为9.3个，围栏外为0.27个。

 

于长青表示，围封带有很大的盲目性，有些地方甚至把沙冬青等家畜基本不啃食的地区都大面积围起来，以完成围封任务。

 

公益林围封，在牧民中影响也非常大。本世纪以后，大片草地也被作为公益林围封记入我国的森林覆盖面积。牧民对于长青说：“统计上，我这儿一下全变成森林，森林在哪儿，我自己都没有找到。”我国森林覆盖率以前一直是12.6%左右，到了本世纪2002年一下子涨到百分之十六点几，大量荒漠生态系统（灌木或半灌木，很多植被只有10～30公分高）被当成公益林围封是一个重要因素。

 

围封以后还引起一些社会问题。比如大量牧民没有草地，就在那儿酗酒打牌，引起很大的问题。一个老汉退牧以后，电钱、水钱现在都没钱交付，更还不起房贷。

 

一位现场听众在提问时也对反围栏管理作了应和：“生态学上有一种理论，围起来感觉有一种生态孤岛的效应。”

 

“实际上，围封的象征意义多于实际意义。”于长青强调。

 

《科学时报》 (2010-11-23 A2 本周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