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初秋到深冬，只是那么短暂的十几天。对于北京市中关村小额贷款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武雁冰来说，这个冬天无比的火热。小额贷款公司成立不到半年，有过联系的客户过百家，进入业务流程中的企业也有七八十家了。

 

每一家进入审核程序的企业，武雁冰都会亲自约访，现在，他每周差不多要去4家企业，他总笑谈自己是公司最大的风险经理。从客户经理的跟踪情况来看，尽管有些企业不如预期效果好，但是，还没有背离预期的贷款项目。武雁冰说：“每天我总是在不断思考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是，直接和客户去谈项目的事倒是不需要。”

 

这不，新的一天又从思考中开始了。

 

 

虽然处在总经理的高位，已经完全可以不按照朝九晚五的时间上班，不过，武雁冰已经习惯每天准时上班。用他自己的话说，“为了不加班，我们一定要充分利用这8小时。况且，家里人都出去了，也没人陪我了嘛。”

 

周三的早晨，武雁冰按照原计划要去一家企业。直接和业务相关的条件由客户经理和风险经理去把控，武雁冰参与的环节叫做“总经理见面制度”，也是小额贷款公司为了降低风险而设立的。正因为如此，他常常把自己定位为最大的客户经理。今天要去的这家企业是做医疗器械的，主要的技术装置非常的简单，就是能够减轻手术台上的病人被抬来抬去的痛苦。武雁冰去之前，项目经理和风险经理已经对这家企业的技术和财务状况做了详细的调查，并且从表面上看，这个项目应该是在公司支持范围内的。不过，武雁冰思考得可没这么简单，“经营者的人品怎么样？他是否能做好市场营销，或者是他自己不行，但却有着相对完善的营销团队等等”见到这个企业的老总以后，他发现其中的问题，“这家企业的老总就是这个装置的发明人，专业能力非常强。我们有同事在没有受伤的情况下试用了这个装置，也感觉效果还是比较明显的。但是，这个老总是一个学者，对于怎么做市场营销没有想法；后来又发现，他的公司才刚刚起步，没有多少人，根本就没有一个能把这套装置卖到医院去的市场营销团队。”

 

尽管武雁冰不是医疗器械领域的专家，但是平时接触的客户中也有一些是做医疗器械的，或是药品的，耳濡目染也知道企业如何做医院的市场营销的，医院的市场营销环节重点在哪里，结算又是怎样的。很快，武雁冰意识到，“这个老总知道的还不如我知道的多，我就觉得不合适了。如果要做这个项目的话，至少需要看到他身后有一批相对完善的销售。这样，这个项目最终就被pass了。”

 

这次见面花费了1个半小时，否决了一个项目，武雁冰说：“在审批的时候，其实老总的人品还算不错，只是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可能操作不了这个项目，并且，他还没有一个团队能操作这个项目。这也是项目被我否决的比较大的因素。我常常会想，如果这钱是我自己的，我借不借？然后就以这个标准为参考来决定是否放贷。”

 

 

回到单位，武雁冰赶紧给小额贷款公司股东之一的北京超市发连锁集团领导打电话。这事得从一家经营红酒业务的客户说起。

 

就是这两天，项目部接触到一个很有意思的贷款申请：以600万元的红酒做抵押物贷款300万元，贷款期限是3个月。这显然是银行传统业务无法操作的项目了，但是这数额巨大的抵押物在小额贷款公司内部迅速就炸开了锅，“有人说，我们就算是把这些以中粮进货价抵押的600万元酒卖了，也能弥补贷出的300万元的损失；又有人说，这600万元的酒处理起来也是非常麻烦的，抵押在哪儿？如果无法按时还款，600万元的酒，不是600瓶，哪怕是工作人员去酒楼推销也能处理掉，可是，现在这么大的量，谁去处理这些酒，卖到哪儿，以及怎么卖都是个问题。”正因为这些疑问，这个项目本身并不被看好，武雁冰琢磨着，“如果真的不能按时还款，那么，这600万元的红酒，谁去销售？——找股东超市发，看能不能代售。谁来保管？——看有没有超市或商场的仓库。”

 

对，就这么办。拿定了主意，武雁冰从超市发领导那得到了一个好消息，“超市发方面同意，万一出现了意外，他们可以帮小额贷款公司代售红酒。并且，超市发的领导立刻安排下去，报上销量最好的几款酒，建议小额贷款公司按照他们提供种类收抵押的红酒。”随后，他又联系了第三方百货大楼，委托他们的仓库保管这批数额庞大的红酒。武雁冰说：“到批准放贷、收取抵押物的时候，约30平方米的房子里将堆满了抵押的红酒。”

 

 

中午时分，武雁冰躺在沙发上，“太太今天工作不知道忙不忙？孩子的午餐不知道吃了什么？中午天气挺好，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出去遛弯呢？”正这样想着，敲门声响起来了。

 

刚打开门，一个中年女人就拿着房本等一系列厚厚的文件闯进来了。武雁冰赶紧招待这位不期而至的客人：海淀区两套房产价值约500万元做抵押，申请贷款的额度仅为200万元，为一个既定但还没有签订合同的政府工程筹款，期限只有半年。武雁冰有点纳闷，“这应该是银行的业务。”没错，银行也批复了贷款，不过却有着附加条件，“必须有这个项目的合同文本。”武雁冰表示了理解，“问题就在合同上，因为工程很急，招投标结束后常出现合同的订立需要一个流程，实际上工人已经在工地干活，但是合同还没有签订的情况出现。”

 

经过十几分钟的交谈，武雁冰考虑到，“其实这个客户在银行贷款的条件也达到了，只是因为一些客观原因没有达成贷款协议。第一，她的抵押物非常足。虽然没有找到中介机构估价，但是海淀地界儿的房价大家心里都有谱儿，况且本来两套房产抵押就达500万元了，现在她又追加了两套房产抵押，这表明她一定是特别急；第二，这个业务非常传统，合同可以晚一点，但是工期却等不及；第三，她直接来我的办公室，就表明了她的实在和诚意。同时，也是希望程序更灵活、快捷。”基于这样的考量，武雁冰立刻安排客户经理去核实有关情况，“这个项目是不是在做？这个项目的甲方是谁、下游客户又是谁？贷款的钱都花到哪儿去了？”根据调查情况，客户经理落实调查报告；财务经理则核实了公司的账目，给出了“小企业账目并不是很规范，但是每一笔钱都讲得很清楚”的结论。

 

 

在公司的计划中，每周固定开两次会议，周一上午开例会，周四下午开贷款的审批会。但是，今天下午，有3个客户都比较急，武雁冰立即决定，下午4点，加开审批会。他说：“我并不赞同员工天天加班，我认为我布置给员工的工作是肯定能在8小时之内完成的。今天这种情况纯属偶然，一个是这个项目比较急，加上又集中了几个项目，且都是比较棘手的项目。估计得开到晚上8点了。”

 

虽然每一笔贷款讨论的时候，武雁冰和他的员工们都是按照“他应该能还上”的标准去考核，但是真正去做的时候，首先考虑的还是最坏的结果。“万一还不上，我怎样保证公司的利益？”这是每天武雁冰思考最多的问题。而客户经理和风险经理在贷款审批会上就各种风险因素常常会争得面红耳赤，“是不是具有可操作性？如果是我自己的钱，我借不借？”几乎成了公司每一个员工常问自己的问题。

 

 

“今天晚上一定要睡个好觉。”关上办公室的灯，武雁冰对自己说。

 

武雁冰做信贷业务超过10个年头了，他总是说：“做信贷业务，最基础的就是贷款放出去以后，心里踏实不踏实，能不能睡着觉。”令他欣慰的是，目前，中关村小额贷款公司的信贷业务还没有让他觉得心里打鼓，甚至睡不着觉的时候。

 

这一天，结束了，像以前的每一天一样，他心里踏实而满足。

 

《科学时报》 (2009-12-26 A3 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