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傍晚时分，从短信里传来一个噩耗，著名作家、诗人、出版家彭燕郊先生于3月31日凌晨3点56分，在长沙湖南省中医研究院去世，享年88岁。

 

一位毕生拥抱诗歌、追求自由的诗人，终于走完了其漫长的人生历程。这是一个典型的中国知识分子所走过的坎坷之路，他见证了民族危难和时代变革的时刻，也用他的笔记录下了世事的沧桑。

 

彭燕郊18岁时即投身于抗日救亡运动，曾被誉为“小艾青”，成为抗战期间有名的青年诗人。1939年他因在胡风主编的《七月》卷首发表诗歌，开始引起诗坛关注。之后成为“七月诗派”的骨干，积极参与各种抗战文艺活动，编辑各种文学期刊。解放初期，彭燕郊曾任《光明日报》副刊主编，后被湖南大学校长李达聘请到湖大中文系做副教授。在湖南大学，他度过了一生中短暂的美好时光。1955年，因“胡风事件”受到牵连，作为诗人的他当然不能幸免，被打入囚牢。两年后出狱，成为一名街道的油漆工。在长期的劳动改造中，他仍然保持乐观的精神，一直坚持写作。1979年平反后，一直在湘潭大学任教。20世纪80年代，他如鱼得水，充分发挥了其出版家的才能。在他主持下，一批产生过重大反响的文学期刊和诗集相继问世，如《楚风》、“诗苑译林”丛书、“国际诗坛”丛刊等等。其中大批译介西方诗歌的书刊，对很多当代作家和诗人产生过重要的文学启蒙。

 

在他的周围，也聚集了一大批翻译家和诗人，其中包括老翻译家查良铮、梁宗岱这样的前辈，也有北岛这样的年轻诗人。他的热情和宽厚，使得他特别善于团结广大的诗人、翻译家，成为一位德高望重的文学活动家、资深的出版家。直到去世之前，他依然醉心于诗歌出版事业，并且扮演了不可忽视的重要角色。彭燕郊对“文革”之后、中国新时期文学事业的繁荣，尤其是对西方诗歌的翻译出版，作出了巨大的贡献，这一影响是难以估量的。

 

笔者有幸于去年4月底，拜见过彭燕郊，亲耳聆听他讲述自己从事文学创作的经过，对诗歌翻译的见解，以及对未来诗歌创作的展望。彭燕郊晚年在散文诗创作上颇有建树，受到过法国诗人圣-琼·佩斯的影响，他坦言，自己深深地热爱着这位法国诗人。他所主编的《国际诗坛》，是最早将圣-琼·佩斯的作品介绍到中国的刊物。通过这次访谈我了解到，经过他的手，许多法国诗人的作品被翻译出版，其中包括兰波、勒内·夏尔、米肖、勒维尔迪等等。在他的推动下，许多搁笔多年的翻译家，又一次焕发青春，重新耕耘于译坛。

 

遗憾的是，他生前未能看到一本圣-琼·佩斯最新的诗选问世。去年秋天，我曾电话告知这一出版计划，他颇感欣慰，当时恰逢《圣-琼·佩斯诗选》的译者、他的老友、翻译家叶汝琏刚刚去世。不料时隔半年，我们又匆匆与彭老告别。在这令人惋惜和无奈的时刻，我不由得想到，这或许意味着一个时代的更替？翻阅着他留下的书籍，缅怀这位故去的诗人，我们别无选择，唯有在前辈的身后，去继续完成他们未竟的事业……